第145章 影子

  白子画却不理会一样点头,只是拉着她的手温声说:
  “想来平时我太忙了,多个孩子在身边,你一个人在家里也不会太无聊。”
  前阵子小骨同他说想再要个孩子,他当时说再想想,但看着小骨如今对他这么抗拒,突然又很想有个孩子。
  一个他和小骨的孩子,无论男孩女孩,他都很喜欢。
  花千骨一下甩开他的手,是真的怒了。
  “我说了那话不是我说的,生不生也不是你说了算的!”
  现实里和白子画那么多次亲密触碰,没有哪一次是做过措施的,一是想他修为太高他们不容有孩子,二是他自己不想
  也许她自己潜意识里很清楚,他其实很想有一个她给他的孩子,一个最爱的人为他孕育的后代。
  不过,修仙之人寿数绵长,他又是跳出六道轮回的存在,有没有孩子,什么时候有孩子其实都不着急。
  只要她不愿意,他不会逼她。
  而这个梦里的白子画,简直强势霸道得让人牙痒痒。
  “我知道,但鹤儿也想要个弟弟妹妹,就算为了他,你也不愿意吗?”白子画轻声说着,这一次格外耐心。
  花千骨想也没想就道:“不愿!”
  她的孩子应该是在被期待和被爱中降生的,在她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,他白子画再怎么期待,再怎么渴望,她也不会随意下决定。
  况且,这只是个梦,现实才是她真正该回去的地方。
  白子画垂眸不语,突然起身出去了,花千骨在床边坐了会儿,目光转到梳妆台上。
  坐下来细细扫过精致应有尽有的妆台,她缓缓拿起一根朴素大气的银花簪。
  糖宝得了白子画的传唤,中午兴致勃勃来找骨头娘亲玩,谁曾想才进门手里的盒子哐当掉到地上,她尖叫出声。
  这一晚的绝情殿气氛压抑,天空黑得没有一颗星子。
  *
  现实中花千骨刚在白子画的有意为之下喝醉了,可没等他施展法术,虚虚躺在床畔的丫头一个翻身栽下床来。
  白子画吓得瞬移过来。
  突然,她睁开眼,他伸出的手瞬间僵住。
  花千骨摸着脑袋感觉昏昏沉沉的,坐起来就闻见身上浓浓的酒味。
  他身上同样有忘忧酒的味道。
  她沾酒就醉,这人分明是故意的。
  白子画一看她凉薄的目光就知道原先的小骨回来了,心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,收回手坐回去说:“你和梦里的她互换了。”
  肯定的语气。
  机智如他,梦里的白子画都能察觉出她的问题,他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自己怀中之人的异常。
  虽然都是小骨,可哪怕承受冷眼,他还是宁愿面对这个小骨。
  他眼里的担忧花千骨看得分明,想起自己是怎么脱出梦境的,她垂下眸说:“只是很短的时间而已。”
  梦里过去了几个月,现实定是很短。
  白子画点点头,起身弄来一碗醒酒汤给她,花千骨接过来喝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握住她手腕。
  “你脖子怎么了?”他声音在颤抖。
  花千骨滞了下,摸上自己的脖子,触感竟湿湿黏黏的。
  异香越来越浓,白子画一下将她拉进怀里,在墟鼎里翻出一堆特制的瓶瓶罐罐,慌着手给她涂在脖子上。
  每一下都很轻很轻,生怕她疼。
  很奇怪,明明她脖子上没有伤口,就就是在流血。
  花千骨心里懊恼,然后听到面前人用满是疼惜又咬牙切齿的声音盯着她说:“我说过要你好好爱惜自己,你又忘了吗?!”
  话说到后面,几乎是吼了。
  白子画是什么人?哪怕看不见伤口,他也已经前后串联猜到她做了什么了。
  她怎么敢?怎么能用自杀的方式出梦?!
  他费了那么大力才抢回的她这条命,她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,怎么可以说自杀就自杀!
  知不知道,他也会痛的啊……
  花千骨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怒吼,却难得没第一时间翻脸。
  他的眼睛气出了斑斓的血丝,因为愤怒,因为后怕,因为恐惧。因为悲伤。
  他是用生命守护她啊……如果连她自己都不将这条命当回事的话,他要怎么办?他该怎么办?
  所有人都说他无所不能,可谁又知道,他怕失去她。怕一个转身小骨不见了,怕一觉醒来发现她的复生她的原谅都是梦……
  无法形容此刻身体有多痛,他忽然收回手起身,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去。
  “白子画!”花千骨突然喊住他。
  男人不想理她的,可身体诚实地停住了,却不愿回过身来。
  “我还不想回仙界,你得了空自己走吧。”
  他一下脸阴沉,“什么叫我自己走?”
  重新视线相对,她说:“字面上的意思。”
  乖巧的小骨是一定愿意和他回长留的,但不巧,她的乖不足性格一半。
  比起听话,她更喜欢自己做自己的。
  白子画拳头捏得发白。果然,她总是有本事让他平静稳定的情绪一下溃败,无可救药又甘之如饴……
  二人对视着,谁也不让,最后白子画什么都没说走了。
  空荡荡的房间里,花千骨摸着敷了一层药又缠了一圈纱布的脖子,若有所思。
  大水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,每天都有人涌入城中,有钱有家当的住客栈下饭馆,没钱的则悲哀地端着破碗沿街乞讨,饥寒交迫。
  特殊时期,守城官兵也有要求,只放能自主活动且没得病的进来。
  中午正是客栈里一天最忙的时段之一,放眼望去都是下楼吃饭的,桌子被坐得满满当当,甚至有人自己带了家伙什跟人拼桌坐,饭菜香味飘满整个大堂。
  走路声、说话声、锅碗碰撞声……嘈杂得甚至听不清大家都说了什么。
  花千骨坐在一个还算宽敞的角落里,偶然抬头就看到正在楼上栏杆边立着的男人。
  白子画移开目光,进屋了。
  花千骨低头继续吃自己的。
  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,紧接着一个大肚便便的妇人就被三五个家丁和丫鬟簇拥了进来,她应该怀胎七八月了,肚子很大,年轻的脸上冷汗一滴滴往下流,旁边丫鬟手被抓痛了也不敢出声。
  花千骨隐约听到他们说少夫人快生了之类的词。
  显然又是一批逃难来的,不巧的是产妇日夜颠簸,此时就要临盆了。
  掌柜的哪见过这般阵仗,才摆手拒绝面前就落下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荷包,透过系带口隐约能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。
  于是妇人被安排到了掌柜妻子的房间,小二马不停蹄去张罗接生婆。
  吃饭的众人神色各异,花千骨从有些男的嫌弃的表情就看出他们嘴里骂的是什么了,毕竟女人生孩子男人向来是避开的。
  吃饭完她没上楼而去了街上,墟鼎里银钱充足,她从街这头走到那头,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,回来时穿的是一身利落简洁的男装。
  白子画看着她拿出东西一阵捣鼓,很快那张脸就变了样子。
  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  一切准备就绪,只等傍晚。
  她仿佛看不到他难看的脸色,拿着才买的怪奇杂书津津有味地看了几个时辰,到点了就捏着扇子往外走。
  一直跟到她到的地方,白子画彻底脸黑成炭。
  “跟我回去!”
  这种地方,她一个女孩子竟好意思来?到底怎么想的。
  花千骨用扇子打开他的手,退了一步,“人家敞开门做生意,我为什么不能进?男人的温柔乡就不能女人参观吗?”
  “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女的。”
  花千骨轻笑,“男的如何?女的又如何?早说了别跟着我。”她说完转身,在一堆莺莺燕燕的招揽中大步豪迈地进了那纸醉金迷的阁楼。
  姑娘们早注意到气质不凡的白子画,口口声声唤着公子,娇笑着要揽他的手。
  “滚开!”
  白子画怒吼出声,胸膛剧烈起伏,气得不轻。
  活了这么久从没气成这样过,小骨竟还敢当他的面走进去,是笃定他心高气傲不会跟进去吗?
  好个花千骨!
  他教的好徒弟啊!
  阁楼内,老鸨带着花千骨左走右走,停在最高层的一个包间前。
  花千骨塞给她银子,打发人下去了。
  屋里暗香浮动,却不是青楼惯有的甜腻香味,一应摆设均雅致得当,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是在烟花之地里。
  一道温润带笑的声音响起。
  “你比我预想的来得要早。”
  花千骨循着声音走进去,接过茶杯在对面位置坐下,无奈中带着一丢丢嫌弃。
  “唔……我其实还闲了一下午,要不是他看着,我情愿白天来。你怎么想到在这种地方见面的?”
  这种烟花之地不算正经……还花里胡哨的,她一路上来差点被乱七八糟的脂粉味熏吐了,还有某些隔着门板也挡不住的靡靡之音……
  “东方,你不会……学坏了吧?”毕竟他也是男的,是男的应该就喜欢这种燕肥环瘦应有尽有的地方……
  咳咳——
  东方彧卿险些被嘴里的茶呛到,语气幽怨:“骨头,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?珠玉在前,我怎么可能看上这些。真学坏了你不理我了可会亏大发。”
  他洁癖虽没白子画严重,却也是挑剔的,就算骨头选择的不是他,也绝不至于随便找女人凑合。千年万年地做这异朽阁主,女人的需求还真没有过。
  花千骨是开玩笑的,看他这样忙顺毛道:“好了好了,打趣的啦~”
  “我猜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儿。”东方彧卿耐心地品茗着杯中茶,眼眸弯弯。
  “因为他不会进来。”
  “不错,其他地方白子画来去自如,更不会有顾忌,但这种地方我谅他不会进!””
  有时候太高傲了也不是件好事,比如现在,他就光明正大约了骨头见面。而白子画只能咬牙切齿守在下面。
  想想他就通身舒畅呢~
  花千骨被他这幅志得意满的表情逗笑了,笑够了又想起来这儿的目的,忙问:“东方,你说要给我的东西是什么啊?”
  他突然出现在她梦结束的时候,还约她来这儿,总不能只是为了闲聊天。
  东方彧卿拿出一个浑然一体的方木盒子,在她捣鼓着怎么打开的时候神秘兮兮道:“这东西能解你身上诅咒,但得在白子画杀了人之后再用。”
  “杀人?”
  “对,异朽阁想知道的没有得不到的,摩严去大罗天打听了怎么解咒,回来又告诉了白子画,不然你以为他在你昏迷期间去了哪儿?按他们的法子,白子画会将布咒之人揪出来再让他解咒,结果无外乎一个死。”
  今时今日的骨头是白子画的逆鳞,动者即死,要不是还有事情没办完,他其实很乐意添一把火让那人死得更惨些。
  他并不说具体怎么杀人,花千骨只以为简单将人杀了就完事,也就没多问,当下指着怎么也打不开的盒子面露难色。
  “这个根本打不开,给了我也没法用啊……”东方也是的,给的东西稀奇古怪又难解,莫非是他故意想用这个考她的机关术?
  啊……她可不是他,也不是擅长此道的旷野天,感觉好头大啊。
  东方彧卿敲了敲她趴在桌上郁闷的小脑壳,笑意盈满眼底。
  “这东西可不是给你开的。”
  骨头的修为还不够打开这东西。
  花千骨更不解了,“那给谁用?”
  “白子画。”
  她惊得眼睛都瞪大了,“啊?!”
  给师父?那他不就知道她跟东方见面的事了?那……
  花千骨咽了咽口水,一骨碌把东西扔回他怀里。
  “要给你自己给吧,我不干。”
  开玩笑,虽然她跟师父敞开说了可以在他面前偶尔提起东方,但那可是师父啊,千年老陈醋!明明见面就恨不得打起来,要是再知道她跟东方单独待一起这么久,那她不得一天下不了床?不,不对,是三天!三天往上!
  她起身就要跑路,门却打不开,东方彧卿在她身后捂着肚子笑得不行,隔了好久终于在她愤愤瞪来的眼神中停下了。
  “咳——其实你就算给了白子画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,我能知道的他自然也有办法获知,现在我们待在这儿,你信不信他早就知道约你的人是我?”
  花千骨蹙着眉头,似信非信。
  东方彧卿只好将人带到窗边,将窗口的帘子稍稍拉开一点,指着下面,“喏,你自己看。”
  小步小步挪过去,花千骨和东方彧卿一起从帘缝里偷瞄底下,一楼门口的对面店铺下果然站着一个白衣人。
  他人被柱子挡了大半,但熟悉的一眼就看出是谁。
  花千骨刚心虚瞎了下眼,白子画忽然从柱子后走出来,要不是反应快放下帘子,花千骨绝对要跟他来个死亡对视。
  呼——吓死她了,师父看着就好生气啊……
  花千骨低头咬着唇瓣,默默思考要是结束后她在楼里把自己灌醉再出去,师父会否放过她的可能性。
  虽然……极有可能秋后算账。
  东方彧卿的目光在她偶然露出的一截脖颈上停留几秒,若无其事地回去座位倒了杯茶。
  “怎样?我没骗你吧。白子画不是个好忽悠的人,你突然进这种地方他生气归生气,脑子却还是在的,而在凡间能秘密约你出来的人除了我也没谁了。”
  白子画将骨头保护得很好,但只要他想,有的是法子跟她联系,而面对性子冷漠的骨头,他是毫无优势更不敢乱来。
  东方彧卿忽然很满意自己悄悄做的小手段,瞧骨头现在的样子,出了门就不是白子画掌控得了得了,也让他多尝尝骨头以前受的罪。
  花千骨哀叹一声认命下来,待东方彧卿走之后她又待了许久,做足准备才慢腾腾下楼。
  她一直在出神,没注意到走廊拐角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正跌跌撞撞走过来。
  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,醉汉忽然一边身体倒在了她身上,一股子难闻的汗味酒味熏得人隔夜饭都要吐出来。
  “张老爷!张老爷你等等奴家啊~~~”
  几个边跑边穿衣服的姑娘摇曳生姿地追过来,瞪了花千骨几眼后想将张老爷拉过去,却不防男人抱着花千骨的胳膊死活不松手,被酒气熏得浑浊的眼睛望着眼前这张俊俏白皙的脸蛋呵呵直笑。
  “美人~美人哪里来?陪我喝几杯酒啊~”
  他贱兮兮地伸出手想摸摸那脸蛋滑不滑,花千骨忽然浑身气势一变,一脚就给他踹翻了。
  沿着弯曲的楼梯,张老爷惨叫着咕噜噜滚下去,姑娘们提着裙摆在后面惊慌失措地追。
  现场一下就乱了。
  耳力非凡的白子画听见阁楼内又惊又叫的混乱声,开始只是皱了皱眉,可当听到花千骨的声音也响起时,他脸色一下变了。
  阁楼内,男装打扮的花千骨刷刷刷将张老爷带来的几个打手揍了个哀嚎遍地,人仰马翻,正要出大门时老鸨堵在了前面。
  “公子,我们可是敞亮的做生意,您却将我们的贵客打了,这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吧?”
  她意有所指的话音让周遭所有流连女色的男人纷纷看过来,目光里尽是不怀好意。
  他们这城不大,本身是不让开花楼的,但狡猾的老鸨硬是凭着手段和各方打点将这地儿给建起来了,本地人都知道,她这花楼一到夜里出现在此的男人可不光是客人。
  将她最大的客人得罪了还想全身而退,天下可没这道理。
  张老爷这会儿正靠在姑娘怀里浑身作痛,听了这话也勉强睁眼看过来,恨恨道:“这小子长得皮白肉嫩的,要我看,扣下来当大茶壶正好!”
  老鸨一听这话连连应是,兰花指捏着帕子一挥,五大三粗的手下瞬间朝着花千骨围过去。
  花千骨脸色沉下来,正当一只咸猪手快触到她时,白子画突然来了。
  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,打手们面露惊疑,几乎都没看到他怎么进来的,心里瞬间提防起来。
  白子画环顾一圈,冷漠的声音响在每一个人耳畔,竟让他们有种不寒而栗的后怕。
  “你们想做什么?”
  他的目光落在打手各自拿着的武器上,目光森寒,高大的身躯将花千骨完完全全挡住,没人不怀疑他们是一伙的。
  张老爷暗中将白子画打量一遍,看他白衣朴素,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,明显是个穷书生一类的,就气势骇人点,其他不也就那样?
  撑着姑娘的肩膀站起,他狞笑一声,不屑,“怎么?想在本老爷眼皮底下抢人啊?这小白脸可是本老爷指定要的。你要敢放肆,就给我竖着进来横着出去!”
  老鸨也在笑,周围人皆用一种可笑的眼神看着师徒二人。
  白子画看着一脸嚣张的张老爷,目光寸寸变冷。
  花千骨后退两步,看那张老爷像看个死人。
  当着白子画的面说她是他指定要的,他怎么敢的?
  情势一触即发,老鸨忽然指着花千骨手上的镯子大喊:“都看啊!这人伤人不说竟还是个小偷,偷我楼里姑娘家的首饰!”
  她说的正是白子画之前送给花千骨的冰晶花藤手链,在有意掩饰下就跟一个十分精美的镯子没两样。
  花千骨此时是男子打扮,手上出现女子饰物怎么也是不该的。
  周围议论纷纷,花千骨理理袖子从白子画身后出来,冷笑。
  “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肖想。”
  话中的危险老鸨浑然不觉,还在自以为是地叫嚷着博取周围人的支持,他们骂得越凶她得到那镯子的可能性就越大。
  没人舍得那光看上去就价值连城的宝贝啊。
  没人看清花千骨行的是什么样的步法,只知道一阵风吹过,她人已经到了老鸨面前,单手掐着脖子将人举了起来。
  “想要我的东西,我准了吗?”
  她森森目光看得老鸨瞳孔颤动,渐渐的心生一股惧怕,直到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传来,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惹错人了。
  “不……我、我错了,放过、放过我,求你……”
  她抓着脖子上的手艰难发音,花千骨等了两秒,竟真的松开了。
  “滚,有多远跑多远。”
  老鸨此刻只想保命,一边不断应是一边往阁楼外头也不回地逃。
  花千骨在她身后绽出一个微笑。
  白子画三两下就解决了打手们,一转头却发现小骨不见了。
  想到什么,他迅速离开了花楼。
  大街的某个阴暗角落,花千骨取下男子发冠,一头丝绸质地的长发瞬间倾泻下来,诡魅如妖。
  在墙面与长街交叉的分寸之地,月光照出一道模糊的影子。
  白子画赶来时,老鸨的魂魄已经被捆缚住压在地上,花千骨静静站在高墙阴影里,看不清面容。
  白子画立在原地,几番思索,终于带着某种期盼喊了一声:“小骨……”
  随着这声落,他身旁的地上缓缓现出一道影子。
  太熟悉的身形让他瞳孔都放大几分。
  花千骨迈了出来,手背后,绝美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,“你好聪明喔~”
  什……么?
  高大的影子在她身后成型,没有具体样貌,白子画却死死盯着,只觉手脚都冷了。
  怎么会……
  花千骨欣赏着他的表情,捂嘴娇笑。
  “师父这是什么表情呢?很惊讶吗?其实小骨也很惊讶呢。”她眨眨眼睛调皮地笑。
  白子画愣在原地,直到小骨附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你看看他,像不像你。”才有了反应。
  回过神的他一把抓住小骨的双肩,表情有些疯狂。
  “快把他收回去!”
  这个东西……它不该存在的。
  怎么可能,怎么可能……
  花千骨却无可奈何地摇头,幽幽答:“我收不了……他,不是你的吗?”
  他,不是你的吗……
  他不是你的吗……
  他不是你的吗……你的吗……
  这句话在白子画脑海中反复回响,他踉跄后退,不住摇头。
  可究竟是不是,花千骨早就知道了。
  抓住他冰凉的手,她笑意温柔,看着白子画的目光柔得像盛了一湖春水,波光荡漾,动人至极。
  “其实……小骨很喜欢的,他帮了我好多,也很贴心很听话……”
  从来到凡间的那些大法术都是他帮她做的呢,他将她保护得真的很好,一点都不亚于他。
  白子画却突然挣开来,用力将花千骨拉到身后,举剑冷厉地指着那黑影。
  “回去!”
  影子晃了一下,随即消失。
  寂静蔓延,花千骨被白子画匆匆带回客栈,一整夜站在她面前什么也不说,只盯着她看。
  太阳升起的时候花千骨是在桌边醒来的,自己竟然无知无觉地趴在桌上睡了一晚?
  睁着迷糊的眼抬头看,她差点被白子画近在咫尺的眼睛吓得从凳子上滚下去。
  火从心来,“你干什么?”
  这样很吓人的好不好!
  他却没头没尾来了句:“做梦了吗?”
  花千骨翻了个白眼,起身去洗漱了。
  白子画追上来,还是问:“昨夜有没有做梦?”
  “没有没有没有,满意了吧?”乱七八糟的都在说什么啊!她简直搞不懂这人又想干什么。
  得到否定答案,他点点头走开了。
  花千骨看着他背影,满心的莫名其妙。
  早上客栈里传着一件事,盛花楼那个狡猾阴损的老鸨今早被人发现死在城郊狗窝里,死相狰狞,据传还大睁着眼,一副被吸成干尸的样子。
  吃着嘴里的鸡蛋羹,花千骨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对面的白子画。
  难道……会是他?
  他突然抬眸,与她探究的视线相对,里面的深沉让花千骨有些拿不定。
  不会……是自己吧……
  指使他干的?
  可为什么毫无印象?
  快速吃完,趁着沐浴的功夫她悄悄神识离体,潜进了放老鸨尸体的官府后院,一眼就明白了。
  走到阴影下伸出手,很快一只同样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。
  旁人看不见,花千骨指向老鸨尸体,询问:“你做的?”
  影子看过去,点头。
  “为什么我没印象?”
  以往她多多少少会有点记忆,可昨夜从离开盛花楼后发生的一切她根本看不清,就像蒙了一层雾迷迷糊糊的。
  影子抱住她,没说话,但花千骨懂了他的意思。
  ——她该死。
  白子画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,花千骨后知后觉转过头,就这么对视着。
  影子藏在黑暗里抱着怀中人,白子画能感觉到他冰凉的目光。
  两人一影子,气氛静谧得可怕。
  “放开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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