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章 秘解 传说中的以命换命

  指尖拨过额间散乱的发丝,竹猗伸手握住那朵开得最茂盛的紫藤花,碾碎。
  顺着蔓藤下坠的势头,剐下一串又一串绿叶紫花。
  飞溅的紫色汁液鬼画符似的抹了她一脸。
  咬着竹猗衣摆的阿艽倒是机灵地左躲右闪,干干净净地在茂密的枝叶间穿梭着。
  很奇怪,在竹猗跳下来的瞬间,那紫色蔓藤像是长了眼睛似的,追着她掉了个头,并不在乎明显更容易下肚的流影。
  而随着竹猗那双灵活的双手一路往下,没有一朵完整的花蕊,只剩下光秃秃的蔓藤。
  有一朵巨大的无相花在下落的尽头,缓缓绽放。
  它在迎接食物的到来。
  竹猗扬唇,反身将阿艽用力抛起,借着那一瞬间的力坠落得更快了。
  狂舞的发丝放肆地掠过冷戾的脸庞,额间似有一缕金光闪过,那一抹白便深深地没入了如血盆大口的花蕊之中。
  谁会想到,阴太师的墓会在死门之中呢?
  不管他是不是被人困在这里,但,藏得越深的东西,越不想被人得到的东西,她越是感兴趣。
  算起来,上辈子加这辈子,还都没有当过花肥呢,都牺牲自己到这份儿上了,那她掏空他的老窝也不算过分吧?
  几乎是在花瓣重新合上的瞬间,竹猗的怀里便砸下来一坨硬疙瘩,砸得她晃了晃。
  她深吸一口气,时刻提醒自己这是自家养的,打坏了会……
  “主君,阿艽打不坏,至少现在的主君是打不坏阿艽的!”
  竹猗,“……”谢谢你小子热心解惑。
  为了感谢它,她奖励它花苞肚子大环游。
  可环游了三次,阿艽每次带回来的路线范围都不相同。
  在这黑漆漆的鬼地方,竹猗仍旧是坐在原地,一动也不动。
  “我说过,别藏了。”
  她双袖朝同一个方向甩去,那几朵不怎么好看的紫藤花纠缠着,追逐着,缓缓落在半空中,便停住了。
  像是落了一般,被什么接住了。
  那几朵紫藤花颤了颤,亮起了莹莹星光。
  像活了一般,上下游走,勾勒出一道紫衣身影。
  此人一出现,这满目的黑暗褪去,蓬荜生辉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,而是真真实实地在眼前发生了。
  这里是与上面一模一样的大殿,一样的无相花,一样的棺木。
  而那紫衣男子正站在那棺木前面,摊开的手掌上正躺着三朵紫藤花。
  竹猗一直在等人露脸,早已团成团的阿艽立刻砸了过去。
  “嘭——!”
  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,阿艽直直地撞在了墙壁上,又弹回了竹猗的脚边。
  那紫衣男子已经闪身到了竹猗的面前,毫发未损。
  竹猗有些心惊,因为她方才竟然没能看清他躲避的动作。
  她只是妖力受限,难道连眼神也不好了?
  紫藤花撞进眼帘,竹猗仰着脖颈望了过去,只见那紫衣男子正朝着自己伸出了手掌。
  大殿里光线昏暗但柔和,而紫衣男子脸上的无相花面具却反射着冷冽的寒光。
  他的眸深邃如寒潭,沉得看不见底,看着她,又像是透过她。
  竹猗无动于衷地坐着,看着面前的手掌也当是没有看见,拍拍屁股自己站了起来。
  她的脚步没有停下,而是绕过紫衣男子,走到那棺木前。
  那紫衣男子也跟了过来,手上的紫藤花还没扔。
  看着脑子不怎么灵光……
  一把掀翻棺材盖,竹猗扫了一眼棺内,瞳色渐深,便一把揪住了紫衣男子的衣领。
  “宝贝呢?”
  紫衣男子摇头,高大的身形因为将就竹猗的动作而显得有些滑稽,但他却是真的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。
  竹猗的动作也没有留情面,猩红的双目淡漠地盯着他,要是一个字她不愿听的,就掐断他的脖子。
  紫衣男子的眸中依旧是平静得可怕,只见他一手端着那几朵紫藤花,一手指了指自己。
  “你?你算什么宝贝?”
  紫衣男子因为这个问题怔愣一瞬,似乎是在认真思考。
  竹猗也根本没想过能从这人嘴里听到什么回应,所以她撒开了手,同时也将那碍眼的紫藤花拍落在地,碾成灰。
  紫衣男子看了看竹猗脚边的那堆烂泥,眼神中多了些惋惜的神色。
  “这样的话,在外面有很多,出去就可以看到了,你知道怎么出去吗?”
  紫衣男子对竹猗的话却是充耳不闻,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  就像是在为那三朵无辜死去的紫藤花超度……
  竹猗可没有心情陪他一起矫情,而是在这偌大的宫殿里转悠了起来。
  与上面的油墨香气相比,这里更多的是草木清香,再加上她一身的微苦汁液,呼吸中都带着莫名的沉重。
  有种暗无天日的窒息感。
  周围的墙面上那一册一册的卷帛已然泛黄,蜷曲的页角也掉出了棉絮,留下时常翻阅的痕迹,无法抹去。
  “这些都是什么呀?《绝世武功》?《无双奇毒》?《发家大计》?”
  阿艽好奇地瞅了一圈,看名字跟上面的那些大差不差,就是更直白了。
  “是垃圾。”
  没一个用得上……
  “这里还有一个《天诅秘解》,天诅还能解吗?那玩意儿不是沾上就会没命吗?”
  阿艽像刚识字似的,看见什么就念出来,兴奋得不行。
  “天诅?”竹猗耳尖地回过头,“去拿下来!”
  阿艽见她表情严肃,也不多问,打了个璇儿就飞上去,咬住那卷帛,扯了下来。
  《天诅秘解》什么的能看吗?该不会是这传说中的阴太师唬人的吧?
  要是他真这么厉害,连天诅都有办法解开,那,他为什么死了呢?
  或者,阴太师根本就没死,而这个从棺材里跳出来的紫衣男子就是阴太师?!
  想着想着,阿艽那一双圆滚滚的大黑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,随时随地都在关注那边垂头丧气的紫衣男子。
  竹猗也是半信半疑,不过是真是假看一眼就知道了。
  她手中一掌厚的卷帛轻的像一片鸿羽,感觉掂一掂就能飘起来似的。
  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,一瓣紫堇蕊便映入眼帘。
  竹猗错愕地愣了愣。
  国师荼风眉心的紫堇蕊啊……
  带着疑惑继续往后翻,她感觉这卷帛或许还真有点东西。
  “这个我知道,雪彝族的祭司身上都有这个,最厉害的就会烙在眉心!”
  阿艽一看到自己熟悉的东西,就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干干净净。
  然而竹猗在卷帛里也看到了相同的注解——
  「此天诅名曰:离情。
  苍生之道,万物之势,莫不以情为始,为掣肘,为软肋。
  离情者,以眉心烙为极,绝命理之相,而无衰没之迹,不暮不残。
  凡亲近之人,冰焰灼,寒毒侵蚀,于无月之夜降罚离情者。
  欲解离情,惟此引渡他人一解。
  须一人以身饲月石九九八十一天,不死,方滴心头血于离情者眉心。
  离情者归心,天诅转至月石饲者,再无可解,亦无转世之可能,慎行之!」
  竹猗算是看明白了,这就是传说中的以命换命。
  并且,她也看出来了,那个倒霉的“月石饲者”就是她自己啊!
  她极度怀疑这该死的《天诅秘解》是不是为她而写,就怕她死不成。
  越怀疑越是想继续看下去,于是竹猗一目十行,排除了十余类天诅之后,目光被最后一页吸引了。
  那只是寥寥几笔,甚至是还没有勾勒完整的朱雀。
  竹猗伸手去触碰,竟然会有一种灼热滚烫的感觉流遍四肢百骸。
  “啪!”
  手被突然握住,竹猗下意识地勾指为爪,阴狠地直取来人心脏。
  “不祥,莫碰。”
  生硬古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那边为紫藤花哀悼的紫衣男子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  竹猗微微蹙眉,翘唇嘲讽道:“原来你会说话啊?”
  虽然是腹语……
  还惜字如金……
  紫衣男子见竹猗收起了杀心,缓缓松开她的手,然后收走了她手下的《天诅秘解》。
  “想知道,问我。”
  “你?这书你写的?”竹猗轻蔑地翻着白眼。
  “没写完,帛不够。”他厚颜无耻地点头,眼神却是无比清澈。
  “……是墨不够吧。”
  “够。”
  说着,他伸出手,撸起袖子露出了斑驳着伤痕的手腕。
  “说说看,那个不祥的朱雀是什么?”
  竹猗押下他的手,当没看到一样,脑子有问题的人她没有什么好说的,还是那残缺的朱雀纹让她放不下。
  紫衣男子闻言,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扯开自己的前襟,大喇喇地将他左胸处的完整朱红纹路展现在她眼前。
  “毕方……”竹猗喃喃。
  她怔愣着盯住紫衣男子的左胸,正要抬手去摸的时候,他迅速把衣服给拉上了。
  竹猗,“……”
  她也不是色狼吧?有必要防备成这样吗?
  蓦地,竹猗的眉心刺痛,痛得她眼前一黑。
  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……
  那是她死过一次都甩不掉的菩提金印啊……
  “呵呵——!”竹猗痴痴地笑了,笑得无比瘆人。
  再次抬起头的时候,她狂躁地揪住紫衣男子的衣领,却发现那刺痛的感觉越来越剧烈了。
  她的手甚至都开始微微发颤,甚至痉挛地抓破了他的衣服。
  但是她仍旧不放手。
  “这……到底……是什么?!”
  她低吼,凶狠的模样清晰地映在他的瞳底。
  “苏曼耶,又叫,狱火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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