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3章 伊川 今晚我睡床

  最先下船的竹猗此刻正和戴面具的苏曼耶逛起了集市。
  原本她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的,但是竹猗的脸,加上苏曼耶的面具,都太过引人注目了。于是……
  竹猗还是换回了男子的打扮,而苏曼耶……
  苏曼耶死活不肯摘面具,只是换了身灰色的粗布衫。
  所幸夏燕有奴隶戴面罩的习惯,再加上苏曼耶脸上的面具也不怎么好看,关注他们的人确实少了很多。
  在逛集市的时候,竹猗倒是听到了不少有趣的消息。
  裴子初当了南梁的摄政王,国师荼风却离开南梁,游历去了。
  夏燕长公主的死,夏燕并没有对南梁发难,南梁却起了兴兵的阵仗。
  华少羽已经领兵从北越撤出,赶往夏燕,不日便可到达夏燕边境,两国百姓人心惶惶。
  然而就在这阴云密布的时刻,高丽也来横插一脚。
  据说,高丽郡主从南梁归国之后就从玉佛寺还俗,另请高丽国主递国书,恳求与夏燕武安侯结亲。
  夏燕这边态度暧昧,只说南梁国主不知所踪,武安侯无法释怀,故无法考虑个人之事。
  竹猗并不意外夏燕模棱两可的态度,想空手套白狼,套住高丽帮其摆平南梁,然后随便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,这事就算解决了吧?
  苏曼耶递给竹猗一根糖葫芦。
  “你哪儿来的?”
  竹猗皱眉看着他,说话间,便吸进不少冰糖葫芦的酸甜味道。
  苏曼耶眨眨眼,“拿的。”
  他捏着糖葫芦往前递了递,直接塞进了竹猗的嘴里。
  就算他动作粗鲁,穿着简陋,也不影响他下意识散发出来的上位者气息。
  竹猗不喜欢。
  她不喜欢这种被挑衅的感觉。
  但是她也没有拒绝嘴里的糖葫芦,淡淡道:“下次记得给钱。”
  苏曼耶没有说话,应该说并不赞同。
  可能是因为,在他的观念里,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,不用任何报酬。
  他们找了一家最热闹的酒楼坐下,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,就开始探听各路消息。
  “宋兄,高丽郡主送来的礼都是一船一船地拉,你觉得武安侯还能坚持多久?”
  似乎是刚从码头那里过来的,嗓门即便压低了也能很轻易地听见。
  “武安侯能坚持多久,还得看南梁的摄政王逼得有多紧了。”
  “这话怎么说?难道武安侯婚丧嫁娶,还要看南梁摄政王的脸色?是说武安侯从南梁回来之后就从誉王府搬了出来,怕是那失踪的南梁国主把人折磨得不轻吧?”
  “这皇宫里发生了什么,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怎么知道?只不过……惹了南梁确实不会好过啊,你看看北越,以前多神气,现在还不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?就连那所向披靡的秦战现在都还躺着呢!”
  “听说,现在的摄政王还在找那个失踪的国主呢,一年比一年翻倍的赏金啊,我看了都眼红!就是……就是没那运气得着,哎!”
  “呵!那你说说看,摄政王怎么不直接登基,还要找一个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呢?”
  “可能……摄政王的把柄在南梁国主手上?”
  “……喝酒吧!干!”
  “喝酒不着急,嘿嘿!宋兄,你再多说说南梁的事情呗,不是都在传那南梁国师和摄政王不对付,所以被赶出了南梁,明面上说是四处游历,但是现在都没有人亲眼见过他呢!该不会是……被摄政王派人暗杀了吧?”
  “这些无稽之谈都是哪里听来的?不过,南梁国师要是离开了南梁,北越怕是第一个坐不住的,若是没有人见过他的话,那八成是被北越的人抓走了。”
  “不会吧?国师可是天神的使者,要是把国师抓走了,那……天神降下的天罚不是让这世上,又多了一个海兴村?”
  又多一个海兴村?
  听到这里,竹猗已经把苏曼耶的碗堆得漫了出来。
  苏曼耶伸手,主动和竹猗面前的空碗调换过来。
  “吃。”
  竹猗低头看了看满满当当的碗,手里的筷子夹着排骨,调转方向塞进了嘴里。
  连骨头都没有吐,咯吱咯吱嚼得十分骇人。
  苏曼耶一向平静的视线变得寒凉,不悦地扫过竹猗身后高谈阔论的两人。
  可那两人只是搓了搓胳膊,继续聊着,聊得热火朝天。
  “有什么不可能的?当初雪彝族被灭之后,北越就开始常年下雪,已经隐隐有变成下一个雪原的势头了,可是雪彝族祭司被当时的南梁太子,也就是现在失踪的南梁国主给救走了,北越只得到了雪彝族的族长孙女。”
  “那又如何?有一个族长孙女不也挺好?怎么就非要连祭司一起抢了去呢?”
  “笨!能做天神使者的只有祭司,族长孙女能做什么?也就多懂了些雪彝族古籍罢了,还短命。”
  “那族长孙女死了?”
  “还不如死了呢,这会儿估计正躺在寒冰床上数日子,要是有国师相救,兴许还有三分活命的机会。”
  “啧啧啧!真是红颜薄命啊……”
  “喝。”
  感觉到竹猗嘴里地银牙都快要咬掉了,苏曼耶递给她一杯滚烫的茶水。
  竹猗,“……”
  她拿起苏曼耶面前的空碗,给自己盛了碗汤,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。
  反正苏曼耶戴着面具,他不想摘面具,估计也不想吃,她没有任何的负罪感。
  “北越……秦战……还真是每次听到,都有不一样的惊喜。”
  她笑得很温和,阴鸷的眉眼也明亮起来,上挑的尾音婉转出悦耳的曲调。
  像唱歌一样。
  原本是看在秦知瑶的面子上,她不想让秦知瑶变成亡国公主,这才让华严暂缓攻打北越,只是武力震慑便罢了。
  只是没想到这一点点的仁慈,会被他们当做是无能为力的忌惮,蹬鼻子上脸,敢抢她的人!
  竹猗已经不在乎天诅有没有解了,只一点,敢动她的人,就是干!
  苏曼耶觉得,竹猗脸上共存着诡异的美感和狰狞,看不懂,却让他不喜。
  “杀。”
  “嗯,他的嘴留给你,像你一样哑巴就行。”
  竹猗头也不抬,慵懒地给予回应,明显是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。
  给自己人找回场子这种事情,她从不假手于人,更何况是秦战这么阴魂不散的呢?
  从酒楼出来,裴胜给的钱财已经花出去了一小半。
  没想到的是,这里的客栈住宿也是贵得离谱。
  饶是如此,竹猗也不会降低自己的格调,但她会降低苏曼耶的。
  “今晚你就睡在这里,我睡床。”竹猗指着窗边的矮榻,笑得没心没肺。
  苏曼耶闻言只是看着那张还没他半个长的矮榻,像是在琢磨今晚哪里酸痛比较合适。
  竹猗在船上摇了晃了好几天,这会儿只想在床上安稳地躺着,打个滚之后就裹着被子把头蒙住了。
  苏曼耶也在矮榻上盘腿坐下,面对着窗外,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楼底下那热闹的一片。
  “关窗。”
  被子底下传出闷声嘟囔,苏曼耶闻言,仍是正襟危坐,对此充耳不闻。
  “本小姐出三倍价钱,让他们通通滚出来!”
  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好大一阵动静,听声音就是刁蛮任性不好惹。
  又是一声匆忙且粗重的脚步声,就听到掌柜的在好生劝解。
  “薛小姐,本店已经全部客满,您还是用这三倍的价钱去隔壁客栈,早些去的话还是有空房的。”
  “哼!我就要在这里住下!你只要让他们随便空出一间房来,这钱归你,他们住店的钱我也包了就是!”
  还真是财大气粗啊,银钱清亮的撞击声,蒙着被子都听到了。
  “我们做生意的,信义为本,但不可能为了这些钱就砸了自家招牌,薛小姐还是去别处吧。”
  掌柜的不卑不亢,笑眯眯地看着薛茹,脸色并无不快。
  “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?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谁?啊?!”
  一道鞭子破空之声抽得人头皮发麻,有不少人已经打开房门出门查看了。
  “薛茹,闹够了就下来!”
  一道也不怎么客气的声音从客栈门口传来,等人影走进的时候,大家都不自己觉揉了揉眼睛。
  太刺眼了,有些瞬间地失明。
  那金光闪闪的少年从头贵到脚,显然是一尊活着的金元宝。
  “我怎么闹了?我是在给你找住的地方,这伊川也不知道是怎么了,到处都是客满,你要是不想睡大街就别打扰我!”
  薛茹手里的鞭子又是用力抽在楼梯的栏杆上,留下一道不深的刻痕。
  “快走,不要在这里胡闹。”
  齐长生这时已经走上了楼梯,稍显稚嫩的娃娃脸上有着不匹配的严肃,还有些焦急。
  薛茹是脾气火爆了些,但说到到底也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娇小姐,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。
  她想了想,还是收起了鞭子,不情愿地就要随齐长生离开。
  “慢着,惊了我的客人,还坏了我的沉香木木梯扶手就这么走了?这可不合规矩。”
  说着,一位身着灰白丝绸,宽袖上绣着雅致竹叶的雪白滚边的男子摇着折扇走了出来,乌黑的发丝仅用一根羊脂玉筷箸随意挽着,慵懒随意。
  狭长的眸微微上挑,瘦削的锁骨若隐若现,他只是斜斜地倚在廊柱上,便有种雌雄莫辨的美。
  若是能够忽视掉他脸上那划至眼角的刀疤的话……
  熟悉的声音让竹猗睡意褪去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  这不是老熟人容檀嘛?
  容檀这是从良了?
  不当老鸨当老板了?
  “喂!你这是黑店吗?你当本小姐是瞎的吗?沉香木也认不出?”
  薛茹本就心中不服,如今被人敲竹杠,强压下的便是再也忍不住了。
  容檀闻言,笑得颇为风流,他一步一步走进她,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  “我的店,我说是沉香木,它就是沉香木,我说了算。”
  薛茹还想继续发难,却被齐长生拉住了。
  他以前去其他地方跑货的时候,见过此人无数次,最多的地方,便是三生阁。
  可不论是哪个地方,此人背后的势力,都不是他,也不是齐家会去得罪的。
  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此人退出了三生阁,转而开起了客栈,不是富人聚集的皇城名都,而是遍布各国的边关要塞。
  这样的布局规划,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。
  “这里是三十金,向客栈里那些被打扰的各位表示歉意,这是一百金,赔这毁坏的沉香木木梯,请收下。”
  齐长生解下腰间的钱袋,双手呈给了容檀。
  容檀挥了挥手,掌柜的接过了齐长生手里的钱袋子,拦在门口的人手也不动声色地散去,这事就算过去了。
  可齐长生刚松了口气,拽着薛茹就要离开,就被薛茹挥开了手。
  “一百金?你这一趟的佣金都没有一百金,凭什么就这么轻易地给了这个骗子?!他算什么东西?!”
  薛茹重新抽出鞭子,红着眼就抽向容檀的脸。
  如此让人讨厌的家伙,她就再给他添一道疤痕,丑八怪!
  容檀并没有将那渐渐逼近的鞭子放在眼里,仅冷冷一笑,垂下衣袖的瞬间,不知道飞出了什么,就将那鞭子分成了两段。
  见鞭子落空,还莫名被砍断了,薛茹惊诧地瞪大了眼睛,更是气得撸起袖子,就想上楼找他理论。
  齐长生这次早有预料,死死地抓住她的手,不让她逃脱,一双清澈的眸却歉意地看着容檀。
  他的手甚至都扯下了腰间的玉佩,就要替薛茹赔罪,可是容檀已经不想听了。
  “赶出去,以后,所有的铺子都不许再放他们进来。”
  薛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,反正他也不会再来这个鬼地方,请她来她都不会!
  但是齐长生听到容檀这么说之后,神情冷了下来,却也没有对薛茹有任何的苛责,只是想着,往后再和父亲一起来赔罪好了。
  容檀不能得罪,薛茹也不能有事。
  两人离开客栈之后,掌柜的就拿着齐长生给的三十金,开始挨个敲开二楼住客的门,分钱。
  所有的门都敲开了,除了竹猗和苏曼耶所住的那一间。
  “怎么了?”
  这边迟迟没有动静,也引起了容檀的注意。
  “可能是已经睡下了吧。”
  “给我吧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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