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人心浮动
暴雪肆虐，带着明晃晃的攻势席卷整个皇城。
距离修明登基还不足一月，说得难听一点，他连龙椅还没有坐热，黑夜里的另一颗紫薇星就有了盖过他的气势。
“皇额娘，这可怎么办呀？”慕锦满目皆是焦急，自听到消息便急匆匆地来了寿康宫，此刻更是愁得在殿中来回踱步。
“你平日里的修养到哪去了？”太皇太后抬手抚了抚衣衫上本就不存在的褶子，言语里满是威严，“如此做派，成何体统！”
“皇额娘恕……恕罪，儿臣知错。”眼见太皇太后一脸的不悦，慕锦赶忙稳住神态，借着身边婢女的手微微福身请罪，“是臣妾一时心急，只是此事也只有您能救陛下了。”
不是她胆小怕事，实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。
修明本就是太皇太后一手扶持上位，不说根基未稳，就看眼下皇城中这肆虐的流言，她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来。
“坐吧。”太皇太后望着下首淡妆素裹的慕锦，指尖轻捻手中的珠串，不再开口。
她一下一下的动作看在慕锦眼里，就如同抵在她胸口处的刀尖一寸一寸向着肌肤渗去，周围静谧的空气又好似在等着死神的审判。
半晌，直至手边的热茶慢慢变凉，慕锦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，终是试探性地开口：“皇额娘，皇上刚刚登基，皇城中便有这样的流言传出，怕不是有心人在幕后操纵。以儿臣看，这背后之人许是在向……向咱们示威呢……”
【砰！】
慕锦的话还没有说完，太皇太后便将手里的珠串掷了出去，数颗檀木珠子顿时在慕锦脚边“四处逃窜”，而这声响也直接将刚刚进门的修明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“孙儿……参见……参见皇祖母。”
慕锦的哥哥是个武将，她自小在军营长大，除了这张明艳的面庞，便再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。
所以在她身边长大的修明虽是个纨绔，可胆子却小得很。
眼下虽当了皇帝，在面对太皇太后时却还是没有九五至尊的气魄。
也是，当初太皇太后打算扶持他上位时，也是看中了他“好掌控”这一点。
“皇帝来了，坐吧。”眼见修明也来了，太皇太后这才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脸，“你来……也是为了流言之事？”
明知道她是明知故问，修明却不得不接这个话茬，可抬眼却瞥见慕锦一脸不悦，他只得又放低了姿态，反问道：“怎么，这流言的事都惊扰了皇祖母了么？”
“去给皇帝沏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。”太皇太后笑意渐深，目光柔软，“皇帝一会儿可得好好品一品哀家这里的茶，看看能不能比得上御书房的。”
眼见太皇太后答非所问，慕锦的脸色沉得发黑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，只得一个劲儿地给修明使眼色。
“皇祖母的茶自然是顶好的。”修明面上堆着谄媚的笑，没有继续追问。
照理说，他作为皇帝，整个天下都是他的，他完全可以不惧怕太皇太后，更不必对着她献媚。
可是眼下，修明直接忽略了慕锦的暗示，竟直接端坐在椅上开始品茶。
他这一举动更是气得慕锦胸口剧烈起伏，随即一把端起桌案上的冷茶一饮而尽。
上首的太皇太后眼尾上扬，似是看到了什么痛快的事，终于在修明接连喝了大半壶的茶后，悠悠开口：“你是皇帝，天下都是你的，任谁都不能撼动你的位置，更何况是区区的几句流言？”
“皇祖母说的是。”修明放下茶盏，眸中皆是傲气，可又不敢表露太深，“孙儿这就派人去查，待找到流言的出处，便下旨斩起头颅以震慑百姓，您看如何？”
“如此，甚好。”太皇太后侧头，将目光落在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慕锦身上，笑意更甚，“你可满意？”
“咳……儿臣悉听皇额娘教诲。”纵使心里有诸多不满，此刻慕锦也不敢发作，只得连忙起身，站在修明身侧又是恭敬福身。
……
“又要变天了。”石榴瞧着满地被风雪打掉的红梅喃喃自语，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元娘。
“怎么站在这里？”元娘抬手拂了拂石榴肩头的雪，柔声开口。
临近深冬，元娘的身子越发孱弱，再加上她偷偷倒掉了汤药，不过半月，本就瘦削的脸庞更加小得可怜，一双清丽的的眸子显得越发大了。
“姑娘怎的出来了，您快进屋里去，小心风寒侵体。”石榴被元娘吓了一跳，却瞥见她只着一件单衣，忍不住出声劝慰。
闻听石榴的话，元娘非但没有回去，反而向前一步踏入雪中，抬手感受着飞雪入怀：“又下雪了。”
石榴又是一惊，手上的托盘都险些掉落在地，望着雪中的人儿，她也顾不上阻拦，只得脚底生风般连忙进里间去取风毛大氅。
不是她不去劝说，实在是伺候元娘这么久，石榴也已摸透了她的性子，她表面上看上去好似柔柔弱弱的，可骨子里实在是倔强的很。
待石榴急匆匆出来时，元娘正站在红梅树下愣神。
“姑娘，穿上吧，免得受凉。”说话间，石榴已将厚厚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，紧接着又将温热的手炉也送了过去。
“落花有情，人无情。这么美的花也终究禁不住吹打。”元娘没有接过石榴递过来的手炉，只是呆呆的盯着自己的手心出神。
也正是此刻，石榴才发现，元娘手心处正静静地躺着一朵明媚的红梅。
“有花落才有花开，这就是宿命。”石榴被风雪迷了眼睛，瞥见元娘冻得发红的耳尖，琢磨了半刻缓缓出声。
石榴的话仿佛是一块掉落在平静湖面的石子，顷刻间便在元娘心底荡出涟漪。
“走吧，回屋。”元娘也是难得地露出一丝浅笑，终是将这朵落梅放入怀中，抬脚回了屋子。
院中徒留一头雾水的石榴。
此刻，元娘卡在胸口的那颗巨石终于落地，不为别的，就为石榴所说的【宿命】二字。
她能重生一世，这便是宿命。
她能再次遇到裴元修，这也是宿命。
这一世所遇到的人和事都是她的宿命。
所以她释怀了。
与此同时，随着元娘主仆二人的离去，文桃院也有一道身影快速离开，隐入黑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