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

  纳兰镜闻偏头,视线淡淡落到他的侧脸,他没什么表情,只是在平淡的叙述一件事。
  “你不怕危险吗?”
  毕竟人心险恶,放碗骂娘的不在少数。
  柳凄山手搭在背篓带子上,上过一次药后的手,疤痕已经淡了些。
  他走着,朝着前方,听见她的问题,只是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。
  “他们很多都是穷苦之人,没有银子看病的,心肠朴素善良,只能来我这,他们如此信任我,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失望?”
  纳兰镜闻看着他,说这些话时,他整个人都焕发着神采,眼睛都亮了几分。
  “即使是有人捣乱,他们也会帮我赶走捣乱的人,不会有危险的,更何况我自有我保命脱困的方法。‘
  “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,我学医便是为了他们,将人治好了,看到他们开心的模样我便开心,即使我看不到,我也觉得满足。”
  柳凄山突然停了下来,转头面向她,温柔地笑着,纳兰镜闻被那双眸子所吸引,似星光璀璨夺目。
  他说,“有时候人活着,不就是为了那几个瞬间吗?”
  纳兰镜闻一时间愕然,竟不敢直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,偏过头去,不知该说些什么,更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  她已经太久没有遇到像他如此纯粹美好之人,竟让她觉得有些遥远。
  只能随意敷衍了一句。
  “嗯。”
  柳凄山似是没有察觉她的敷衍,继续朝前走着,纳兰镜闻便跟在他的身后,看着他那清瘦单薄的身子,竟压了如此重担。
  他瞧着极弱,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,仿佛风一吹便被吹倒了,可偏偏是这么一个人,告诉她,他学医便是为了治病救人,给所有人康健的身体。
  她确实有被他的话震慑到,可从小被训练出的本能,忍不住想,这世间当真会有如他这般人吗?
  到底是装的还是当真如此?
  纳兰镜闻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,见他弯腰采药,放到鼻尖轻嗅,两侧发丝垂下,遮挡住他的侧脸,有种清弱之美。
  将草药闻了闻,然后丢到背后的背篓中。
  她看着他连着丢了好几味连自己也说不上名字的草药到背篓,重复着这个动作,眼神闪了闪,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。
  “将背篓给我吧,我来背。”
  她真怕这么大个背篓要给他压垮了。
  “不重的,我可以自己背。”
  纳兰镜闻不由分说地将他背篓扒下来,背到自己背上,对他道:“你专心采药就行。”
  柳凄山自知拧不过她,便没有再说什么。
  “你救了我,好像从没有问过我叫什么名字,你不好奇吗?”
  柳凄山又将一株草药放入背篓,随后摇头。
  “你不说,我便不问。”
  纳兰镜闻挑眉,一把抓住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,瘦极了,仿佛一折就断,令她不自觉皱起了眉。
  柳凄山则有些疑惑望向她。
  “怎么了?”
  压下心底那点不舒服,开口继续道:“你就不怕我是官府追杀的歹人?或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?”
  柳凄山脸上疑惑之色褪去,转而变成严肃认真,他一字一句道:“你不是。”
  纳兰镜闻一愣,随即咧嘴一笑,这人如此轻信他人,若是日后被骗了怎么办?
  也幸亏她不是坏人,但她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。
  柳凄山听出她声音里的嘲讽之意,只是继续道:“我救人是为了自己不悔,若是真的误打误撞救了穷凶极恶该杀之人,我会付出一切代价重新杀了对方,即使搭上我的性命。”
  他语气认真,让人听不出半分开玩笑的意思。
  纳兰镜闻笑意收敛,眉眼间染上阴郁,还有几分不知名的情绪,盯着他瞧半晌后,道:“我叫镜闻,记住了吗?”
  柳凄山眉头微蹙,腕间的痛意让他下意识想要抽回,可抓住他的人力道之大,令他不能抽动半分。
  “记住了吗?我的名字。”
  纳兰镜闻紧紧盯着他,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,即使看到他隐隐吃痛也不曾放松。
  “记住了。”
  等柳凄山回答了,她才猛地松手,看见他手腕处红了一圈,眼里闪过一丝愧疚,转瞬即逝。
  “走吧。”
  柳凄山垂着脑袋,低低应了一声,看不见表情。
  纳兰镜闻走在密林中,无比放松,时不时分点注意力给身边闷声采药的青衣男子。
  她有些恍惚,一转眼来到这个世界快有两个月了,这段时日出奇的平静,没有任何人打扰,没有随时潜伏的危险,更没有防不胜防的阴谋诡计,算是她活了这么多年以来,第一次过的安生日子,即使清贫狼狈了些,她也是开心的。
  若是与他一直如此,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  看着那边蹲在地上,一会笑一会儿皱眉的柳凄山,不由得唇角溢出一抹笑。
  很快,她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,一寸寸凝固。
  “柳凄山!!”
  山中鸟雀惊飞,声音乍起。
  柳凄山被纳兰镜闻如此大的声音给惊了一下,呛到了直咳嗽,下一秒,一只手便大力钳住了尖润的下巴。
  强迫他张开了嘴,一只手伸进他嘴里掏着,耳边还不时传来纳兰镜闻愤怒的声音。
  “你是猪吗?!不知道这有毒吗?胡乱往嘴里塞什么?!吃出问题了怎么办!!”
  边骂着,一边抠着他嘴里的东西。
  直到全部都抠出来了,确保没剩一点,才稍稍放下心来,放开了钳住的下巴。
  “为什么要往嘴里塞!”
  她真的生气,若不是她正好瞥见他的动作,又正好认识那味草药,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!
  柳凄山被纳兰镜闻粗鲁的动作弄的有些痛,不停地咳嗽,泪眼朦胧,双颊染上红晕,不知道还以为是被欺负了。
  听见纳兰镜闻的质问,他缓了缓,才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望向纳兰镜闻的方向,道:“泽川可做麻沸散,用得好的话是不会要人性命的,我只是不确定它是那个品种,想尝一尝确定一番,才能更好的发挥它的价值。”
  听着这个不算理由的理由,纳兰镜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。
  “不行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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