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9章 只知其一 不知其二 9

  屋中的暖气与酒香,慢慢侵蚀着伍儿的大脑。
  此刻的她早已听不进晴儿的骂,只余一双嫉妒到发红的眼,和一颗不甘的心。
  晴儿骂完伍儿,手指一转,继续道:“还有夫人您!
  晴儿真不知,您是和自己的女儿有仇?还是见不得小姐的好?
  好不容易姑娘有桩好婚事,您却偏上赶着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来。
  且说这样的市井作派,您往日还不知做了有多少!却从不问自个有何错处。
  难道不知,您这么做,只会自轻自贱,丢了尚书府和我们小姐的脸面,令人越发瞧不起吗?
  您这半辈子贪着权势地位钱财,眼里心里全是利益计较,自以为聪明着,却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!
  老夫人禁您的足,老爷怠慢你,都不是没道理的。
  再说,您前些日子刚亲手签了保状,若再死皮赖脸沾上我们小姐可没这个道理。”
  苗氏面色不虞,这胳膊肘朝外拐的死丫头,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什么?回去看她不撕了她的嘴。
  她是堂堂世子妃的亲生母亲,那栾世子便是她的女婿,国公府更是她的亲家。
  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那,难道就这样白白放过?她是傻了不成?
  女儿胸无城府,不知替自己捞好处,调教的丫头也是眼皮子浅的。
  总之,这回他们不拿出丰厚的聘礼来,休想娶走她女儿!她死也要拦着!
  不过,若是婉儿真能嫁过去,那她在尚书府里的地位也定能水涨船高。
  到时候,老夫人还敢这么拘着她吗?那个死鬼也不会再敢与她脸色看,府里上下还敢瞧不起她吗?
  若是不成,她干脆直接搬到国公府去住!看谁还敢惹她!
  今日她可看到了,那国公府的园子比尚书府的可要大得多,那些花呀草呀全是名贵种,房舍楼阁皆是金碧辉煌。
  熬了这么多年,她也终于开始走运了,养这个女儿总算还有点用处。
  她越想越觉得以后的日子天高海阔,有滋有味,不禁倨傲地挺直了腰。
  且还不断地拿眼神暗示林婉儿,她好歹是世子的岳母,这么压着她跪在这成何体统。
  可见这个女婿的脾气不怎么好,婉儿也不知道劝着点,要不待会自己亲自训斥两句?
  晴儿见苗氏一副油盐不进,不以为然的姿态,气得胸口起伏,正要张口再骂。
  林婉儿却将手中酒杯直接递到她面前:“不必浪费唇舌了,反伤了自个的嗓子。”
  晴儿面露委屈,将杯子接过,鼓着胸中的郁闷,一口气把酒给灌了下去。
  对面的栾阳景又重新拿出只青玉杯,将酒斟满,伸手递给林婉儿:“这两人。。。”
  林婉儿接过杯子,语气寡淡:“我与她们本就无话可说!背叛者,向来死不足惜!”
  栾阳景意会,冲凯风摆了下手,凯风便上前一把将伍儿从地上提了起来。
  伍儿眼中闪过慌乱,面容崩溃,拼命挣扎,这一刻她是真怕了。
  毕竟她清楚,小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,她一句话都不与自己说,便是再无转圜了。
  她后悔了,若自己还老实地待在庄子里,等着黄二公子来接她该有多好。
  她想开口求饶,可偏被点了哑穴,干张着嘴却无一丝声音,登时急出一身热汗来。
  但此时悔之晚矣,眨眼间人便被凯风给拖拽了出去。
  栾阳景看向林婉儿:“剩下的呢?”
  林婉儿垂下眼睫:“母失慈,儿失孝,可惜上有天道,暂不可逆。”
  “娇娇的意思?”
  “白蛇为母,压雷峰塔下,只是不同的是,白蛇为真善,而这条却是贪得无厌的毒蛇。”
  栾阳景勾唇:“那今日我便为娇娇做回法海?”
  说着便朝雷策道:“兽苑的铁笼最近空了不少,挑个最结实的,挂在洞底。”
  雷策抱拳:“是,公子!”话落伸手便去拉苗氏。
  苗氏一时还没反应出如何,只不解地瞪着林婉儿,但瞬即便被雷策给拖了出去。
  晴儿也紧跟着退了出去,将门重新带上。
  房内一瞬间安静下来,只余炭火的噼啪声,伴着温酒水的咕噜声。
  “娇娇在想什么?”
  “没什么。”林婉儿侧头望向窗外。
  “不开心?”
  “没什么不开心。”
  “可还满意?”
  “多谢。”
  栾阳景噗呲一笑:“娇娇这还是第一次开口谢我。”
  “有一便有二。”
  “这是彻底赖上我了?”栾阳景笑着端起酒杯:“再饮一杯?”
  林婉儿点头,将手中杯托起,仰头便饮尽杯中酒。
  栾阳景忙又为她满上。
  几杯下肚,栾阳景表情意味地瞧向林婉儿:“凭你的本事,要对付她们并非难事。
  你是有意为之?你的那些名声也是?任由着一切对你不利的言论散播?”
  林婉儿摇头:“世间人心本就不堪入目,就算不用春风化雨,也照样开出万恶花,结出万恶果。”
  “呵!真是有趣,我还以为娇娇只是面冷心热罢了!”
  林婉儿把玩着手中酒杯,冷笑道:“善与善,万劫不朽;善与恶,万劫不复。”
  “那娇娇是哪一边?”
  “善为难,恶从众,无谓哪方。”
  “今日难得与娇娇在此谈天论地,可娇娇说话却总是神乎其乎的,莫不是在不想与我说话?”栾阳景顿了顿:“我的世子妃倒底在坚持什么?”
  林婉儿一时没答话,半晌才道:“我。。。不太喜欢入魔的感觉。”
  栾阳景眼神一亮:“噢?入魔是何感觉?”
  林婉儿忽地抬起头,唇角勾出漂亮的弧线,那双一贯清冷的眼睛,此刻迸发出耀眼的清光:“世间一切万物皆为草芥,那种感觉令人害怕,使人沉沦,却永弥心间,久而不散!”
  栾阳景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,心尖的那点凉似乎也变得渐渐火热:“那一定是种十分美妙的感觉吧。”
  “的确是。”
  “你曾入过魔?”
  “不记得了。”林婉儿的情绪瞬间收敛,又回复到平日那副冷淡的模样。
  两人推杯换盏,直至酒已尽,菜半消。
  石榴酒虽甘甜,后劲却相当大,林婉儿今日喝了不少,早已醉倒。
  栾阳景起身将她横抱起,绕过立在一张绘着仕女图的六扇曲帐画屏,进了内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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