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探案

  他向来温文尔雅,甚少动怒。可此时却神色紧绷,眸若寒冰,连声音也透着一股怒气。
  “如今你轻飘飘的一句丢了,我与父亲作何解释?”
  面对他的质问,祁云谦有些心虚地将目光转开,不敢回答他的问题。
  “我知道你急,但是你先别急。”他挠了挠头,劝道,“陆四姑娘也是无意的,事已至此,你在这儿与我生气也无用,早日把画拿回来才是正事。”
  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,顾瑾瑜冰冷的神情收敛了些,叹了口气,反问他,“你准备如何拿回来?”
  见祁云谦并不答话,只定定得盯着他看,瞧得他心里直发毛,立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,果然——
  祁云谦不怀好意地围着他走了一圈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你父亲大理寺卿专掌刑狱案件审理,你不是也自小耳濡目染,最爱查案吗?我离京前,便听说你连我朝律法都熟读了数遍。”
  他走近一步,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些蛊惑的意味,“不如,我们一起去查这画作偷盗案,就当给你增些经验?如何?”
  顾瑾瑜苦笑一声,“修远,你当查案是口中说说那般容易的吗?”
  祁云谦,字修远。二人少时是知心的好友,即便多年未见,情深未减。
  祁云谦也不废话,问了一句,“你就说,去还是不去?”
  顾瑾瑜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我难道还有旁的选择么?”
  书斋后头断墙处的碎砖乱石,早被祁浩清理了干干净净。星禾从后方的轩窗跳下,趁着四下无人,一闪身便钻了进去。那院子里一棵棵茂密的树影便将她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。
  才七八日的功夫,那一树绚丽的樱花已谢了大半。倒是檐下的蔷薇蓄足了气势,嫩绿的枝叶藤蔓不住地向上延伸,不多时便爬满了整个院墙。
  偶有几朵粉花悄然开放,引得蜜蜂嗡嗡作响。
  石凳上坐了两人,一个盛似骄阳,一个皎若明月。二人对立而坐,各有千秋,任谁看了都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。
  待其中一人回去头来,星禾一见他的面容,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。
  “顾公子?”
  顾瑾瑜微微一笑,冲她点头示意,“陆四姑娘。”
  她这十来年间,除了姨表兄弟之外,拢共就认识了这么两位外男,此刻居然聚全了。
  星禾坐在二人中间的凳子上,诧异道:“你怎会在此?”
  顾瑾瑜微微语塞,说来话长,他一时竟不知该从何提起。
  “怎么,你们认识?”这次轮到祁云谦惊愕了。
  这京城虽说不大,却也不算小。他们二人都是深居简出之人,居然也有交情?
  “顾公子帮过我多次了,只是未曾想会在这里遇见。”
  乍见之欢让她颇为喜悦,两只眼睛如宝石一般亮晶晶的,樱桃似的嘴唇含着笑略略张开,一股喜悦的光辉衬着她的明眸皓齿,竟然显得如此耀眼夺目。
  祁云谦一时看得有些呆了。待回过神来,意味深长得瞥了二人一眼。他忽觉得让瑾瑜来或许是个错误,可眼下不是继续追问的时候,只得深吸了一口气,暗自握紧了双拳。
  正事要紧,正事要紧!
  寒暄过后,三人便开始直入正题。
  祁云谦率先言道,“今日一早,我分别去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。守卫们均说,最近三日皆无人携画出城。所以,这画一定还在城内。”
  闻得此言,三人面上皆是一喜。
  既未出城,那寻回画作便就有了希望。
  只要画作未被销毁,慢慢找总会找到的。
  顾瑾瑜接过他的话头,恬淡自然地开口,“那日相聚是在京中出了名酒肆——悦来轩。我已同掌柜的打探清楚,是令堂与东昌伯爵府的七爷郝贤一起进来,小半个时辰后,吴阁老的孙子吴轼,同宫里夏娘娘的侄儿夏高随后才到。”
  “不过——有件事情非常奇怪,”他突然停顿了一下,皱着眉头接着说道,“小二说人到齐之后,他恍惚间似乎又瞧见进去一人,只是当时忙着招呼客人,并未看得真切。
  少倾,待他再进去送酒时,屋内却并未发现别人。他便疑心大约是自己看错了。”
  闻得此言,星禾几乎惊掉了下巴,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,引得汗毛根根竖起。
  “怎会如此?我试探着问过父亲,除了你方才所言的三个人之外,他并未见过第四个人啊。”
  这倒奇了,若是当时包厢内有五个人,好好的怎么会不见呢?
  三人茫然地互看一眼,一时都默默无言。院中静得出奇,唯有清风拂过,吹得树叶婆娑作响。
  须臾,顾瑾瑜暗自忖度,沉声问她:“令堂是自始至终都与画作共处一室,并未分离吗?”
  星禾点了点头,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,又摇了摇头。
  她凝神细想,回忆起父亲与她说的话。
  “他与众人先喝了酒,把画作拿给他们鉴赏。奈何他们看得太慢,朦胧间似有睡意,待小半个时辰之后酒醒,旁人把画还他。此后画作便一直在他手中,再未离身。”
  顾瑾瑜眸中一亮,那便只有那小半个时辰了。\"所以小二并没有看错,令堂酒醉之时,确实有人潜了进去。临摹完了之后再带着真迹出去,将仿品留了下来。\"
  如此短暂的时间,便能把这画作临摹得有八分像。可见这作画之人技艺高超,绝不是郝贤之流能做到的。
  祁云谦眉头微皱,神色也忍不住严峻起来,“按你这意思,很有可能,此人与另外三人都知情?”
  星禾大为不解,“你是说,他们三人合伙故意设局,骗我父亲?”
  答案已呼之欲出,祁云谦与顾瑾瑜对视一眼,并未回答。
  她顿时如一只气鼓鼓地河豚不做声了。唯有气息急促,胸膛上下起伏,昭示着此刻内心的愤怒与不满。
  怪道母亲少让父亲出门,连她亦有恨铁不成钢之感。
  她这个父亲,都是上哪交的这么一群狐朋狗友?真真是个个一肚子坏水儿。
  亏得父亲还视他们为知己!
  顾瑾瑜转头看了她一眼,唇边浮起一丝笑意,安慰她道,“即便猜到是他们所为,可是没有人证物证,依然不能定罪。陆姑娘,你这边可有什么线索么?”
  星禾这才收起怒意,起身将画铺在石桌上,一脸认真地讲述给他们听,“这两日我反复观看,这纸、笔、颜料都是寻常,街上随处可见,随处可买,并没有什么特殊的。唯一的破绽是在这署名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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