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9章 诏书

  再起身时,祁云谦的眼神已如磐石般坚毅,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一切。
  他动作利索地解开背后沉甸甸的包袱,用力向前掷去,只见那包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最终稳稳地落在了晋王的脚边。
  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包袱瞬间散开,露出一副震撼人心的盔甲。这副盔甲内层由厚实坚韧的牛皮制成,外层则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铁甲片。甲片紧密相连,宛如鱼鳞般层层叠叠,闪烁着冰冷而耀眼的光泽。即便是在战场上最猛烈的箭雨下,也难以攻破这无懈可击的防御。
  有眼尖之人已然认出了这副盔甲,失声惊叫:“这——这竟是蒙古大将巴图孟和的战甲!”
  众人无不惊愕失色,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副熠熠生辉的盔甲之上,仿佛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,心中涌起无尽的震撼与惊恐。
  它的出现,无疑意味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,可此时它却被祁云谦轻描淡写地扔在地上。那便也意味着,这位曾经令无数将士闻风丧胆的蒙古将领巴图孟和,已然陨落,永远地沉睡在那片辽阔的草原上。
  “不错,孟和已被斩杀于我剑下。”祁云谦的声音沉稳而坚定,他抬头直视晋王,“殿下,倘若我以这份军功来换,不知,可否换得星禾一命?”
  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惊雷般在众人耳中炸开,这份军功之重,足以震动整个朝廷。
  晋王双目微眯,目光在祁云谦和那副甲胄之间来回游移。他深知祁盛之所以远赴漠北,镇守边关,正是因为蒙古有巴图孟和蠢蠢欲动,如今心腹大患已被拔除,祁盛自然可以功成身退、解甲归田了。
  可他还没来得及舒展眉头,一众将士已经纷纷对着祁云谦俯首跪拜,他们的声音洪亮而激动:
  “果然是虎父无犬子!祁家满门忠烈啊!”
  “大昭有祁将军这样的英勇之士,乃是国家之幸,万民之福!”
  “曹琰何足道哉,祁家父子方为我等从军之楷模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一片赞誉声中,骠骑营的将士们纷纷低下头,仿佛一片倒伏的麦田,自发地为祁云谦让出了一条道路。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钦佩,再也不敢有任何的阻拦。
  眼见他抱着星禾便要走出王府,李元叡的脸色越发阴沉。“祁云谦,你未免太过居功自傲!”
  话音未落,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,一声厉喝回荡在殿堂之上:“拿下!”
  “三哥——算了吧。”李元嘉心有不忍,恳求道,“一个曹琰,死不足惜。可若因此生了嫌隙,寒了众将士的心,因小失大,岂不是自毁长城?”
  僵持中,一声清脆而甜美的“父王”如清泉般流淌,瞬间打破了周围的沉默。晋王的眸色在听到这一声呼唤后,由冷峻瞬间转为温和,他抬起眼帘,目光紧紧锁定在门口的少女身上。
  “嫣儿,你怎么会在这里?你不是应该在宫中吗?”
  昭仁公主李元漪带着嫣儿款步走近,面上带着一抹淡雅的笑容,“是我带她来的。”
  晨起,顾宴洲求到宫中,想要带嫣然郡主回王府。她一时好奇,就多问了几句。这才知道星禾刺杀曹琰,如今身陷囹圄,生死未卜。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,居然有着如此惊人的胆识和勇气。难怪——能让他一见倾心。
  肩胛上的伤口早已愈合,留下一个狰狞可怖的痕迹,也在她的心上,泛起一点不为人知的涟漪。
  她牵起嫣儿的手,与她一同登上了轿辇。
  “公主,您这是?”顾宴洲有些疑惑。
  她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话:“放心吧,我不会让她死的。”
  许是上苍垂怜,她居然再次见到了他。可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模样,她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,仿佛被什么紧紧揪住。
  李元漪稳了稳心神,转过头去,从袖中拿出一沓密密麻麻的纸。“王兄,我这里有一份记载了曹琰率骠骑营入京之后的种种罪状。陆四姑娘是为民除害,理应褒奖才是。”
  这原是顾宴洲搜集来的,由她拿出来呈给晋王,最为合适。
  内侍接了过去,可晋王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,并不急于查看。
  嫣然走上前来,素白的衣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她乖巧地行了个礼,宫中住了几个月,举止间已颇有皇家风范。
  她仰起头,用那双与祁云汐有着七分相似,深邃又明亮的眼睛望着晋王,轻声问道:“父王,母妃不在了,您为何总不去看我?”
  似是被她的话触动,晋王看着女儿的模样,心中不免一阵恍惚。他蹲下身,轻轻抚摸着嫣儿额前柔软的头发,话中带着几分愧疚和自责:“是父王疏忽了,总想着等万事妥帖之后再去见你。你可曾因此,怨恨于我?”
  嫣然轻轻摇了摇头,少女清丽的眸子中多了一丝哀伤:“母妃离世,最难过的,除了舅舅和外祖父之外,便是您了。我知道您有太多事务需要处理,并不敢心生怨怼。”
  是不敢,而非不会。
  他心头一震,刚想开口说些什么,嫣然却话锋一转,继续说道:“父王,陆姐姐救过我,也救过弟弟。于情于理,我们都欠她太多。母妃临去前也甚为遗憾,未能亲眼见证陆姐姐与舅舅共结连理,您就全了母妃的遗愿吧。”
  晋王点了点头,“好,都依你。”
  李元漪挥动手臂,近身宫女当即躬身献上一个精致托盘。托盘之上,被一块锦缎轻柔地覆盖着。
  她面向晋王,眼中坚定与庄重,“王兄,我此番前来,除曹琰之事外,亦是奉太后懿旨。国不可无君,现今边疆已定,四海升平,正是王兄荣登皇位、执掌天下之时。”
  此言一出,众人立刻齐刷刷地跪下,齐声高呼:“还请殿下登基为君!”
  李元漪轻轻揭开托盘上覆盖的锦缎,露出明黄色的一角,笑着道,“我闲暇之余,最爱泼墨挥毫,特为王兄写了一幅字,还请王兄笑纳。”
  仅一眼,晋王瞳孔骤张。先是震惊,继而是难以掩饰的狂喜与激动。
  这并非什么字画,乃是先皇那本尚未完成的传位诏书。
  哦,不,眼下是已经完成了的,与先皇的字迹如出一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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