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她对所有人都这么好么？
寂静的黑暗中，时间流逝似乎变得缓慢而模糊，没有充足的空气流动，房间内也渐渐变得滞闷。
聂家条件不算很差，父母睡着主卧，两个姐姐一人一间卧室，连他也有自己独属的房间。
只不过说是他的房间，其实原本的杂物房改造的。
狭窄拥挤的空间堆满了家中用不上的器皿物件，堪堪塞得下一张一米二宽度的铁架床。甚至连个窗户都没有，只在建造时往墙壁上挖了个小洞通风。
聂双房间里没有时钟，无法确定自己被关了多久，只是肠胃的空虚和不适感越来越让他难以忽视。
他从小营养跟不上，体虚疲弱的，小小年纪就有习惯性胃病。发病时也不敢开口，聂父聂母不可能花钱给他看病，他开口也是徒劳惹人厌烦，一般忍忍熬过也就是了。
此时他光洁的额头已经冷汗密布，呼吸明显急促起来，只好将手放在胸腹胡乱按揉，人也渐渐支撑不住地往只希望胃部可以早点消停。
难受间眼前刺眼的光线突然进入，他不得不仓促抬起手遮挡，还是被刺激得流下生理性眼泪。
禁闭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，他没期望聂父聂母会轻易放过他，只好盯着进来的人影，一时不动声色地等待接下来的处置。
进入房间的人在背光环境下看不清面容，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，随着对方抬起手的动作浑身变得紧绷。
“聂双……”对方语气中丝毫没有压抑得偿所愿的狂喜，而这熟悉的声线聂双再熟悉不过。
——是伍萍。
她径直向他走来，原本还顾忌着佘村男子名声，不敢轻易动手动脚，只敢口头上过过嘴瘾，此时已经完全撕开平日敷衍的伪装，伸手就要触碰他。
“你干什么？别碰我！”聂双满心抗拒，一面躲闪一面往后撤退，厌恶神色毫不掩饰地外露。
伍萍只觉得碍眼，想到什么又得意地冷哼一声，“扭扭捏捏装给谁看！我们双方父母已经过了口风，你现在是我的人了，我想怎么对你都不会有人来碍事！”
伍萍是拥有佘村最多的书本的人，早早辍学的聂双平日里除了借书不得不跟她打交道，一直是维持温和假象，与她保持距离的态度，她却不知自己脑补了一番什么。
聂双是佘村里长相最出彩的男子了，漂亮的脸上却常年带着不好接近的孤高，看的伍萍很是心痒。
她今年十九，这年龄在佘村早就可以结婚生子了，只是她觊觎聂双美色已久，佘村男子清白大过天，之前聂双还不到年纪，自己只好一直暗自忍耐，如今终于过了双方父母明路，自然是想怎么亲近就这么亲近。
“你妈让我们培养培养感情呢，你一直躲我又怎么样，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里！”她蛮横地揪住聂双的领口，带着势在必得的快意，作势要朝聂双脸上亲去。
伍萍生的人高马大，又一身蛮力，瘦弱饥饿的聂双如何能抵挡？
他惊惧交加，不断挣扎，还是被紧紧抓住挡在脸上的双手，眼睁睁看着伍萍的五官在眼前不断放大。
“不！不要！滚开——”
灭顶的惶恐和恶心将聂双淹没，他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身。
满室柔和的阳光入眼，聂双犹自陷入巨大的绝望中无法回神，呼吸声急促得没有章法。
“呼……呼，幸好，幸好是梦。”
他像条搁浅在岸上许久的鱼，浑身再没有一丝气力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俯趴在床上好一会，直到无法忽视的胃部疼痛将他心神拉回。
“额嗯……糟糕！”他捂住不断叫嚣的肚腹，匆忙看一眼窗外的光线，现在估计已经日上三竿了。
许青莱将他救回，他暂时无法回报她什么，但是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在人家里吃白饭。昨晚睡前明明打定主意包揽许青莱家里所有家务，居然第一天就睡过头。
聂双来不及懊恼，一手强压住不断痉挛的胃部，跌跌撞撞地跑到客厅。
——果然家里早已经没人了。
墙上时钟正正指向十一点，他一时脱力滑倒在地，被深深的自厌笼罩。
自己实在太没有眼色了，那个女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不识好歹，后悔带了这么个懒鬼回家？
她看着虽然脾气很好，恐怕也无法忍受，估计今晚回来，就会受不了地将自己赶出去吧。
到时候他无处可去，只好流浪街头了……
他陷入自怨自艾中，没有力气站起身来，也不想动弹，直到“叮咚——”一声门铃响声将他惊起。
怕是许青莱中途回家，他顾不得还在难受直奔大门，快速整理好脸上表情后将门打开。
来人并不是许青莱。
明晃晃的黄色制服闯进他眼中，外卖小哥端着职业微笑向他说道：“请问是许小姐家吗？”
聂双轻轻点头。
“好的，您的外卖已送达，祝您用餐愉快！”说完将外卖递到聂双手中，急速赶赴他的下一个订单。
聂双拿着外卖，一头雾水地打开保温袋，总算注意到包装上的纸条。
“昨晚休息得好吗？给你点了午饭，今天可以随意逛逛家里^^”
——纸条下是一份热腾腾，卖相很好的海鲜粥。
浅棕色的瞳孔无法控制地瞪大，他简直不可置信。
她……竟然没有生气吗？甚至给我点了外卖？
为什么……对我，这么好？她，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？
原本难以忍受的胃痉挛此时好像变得微弱得可以忽略了，他僵硬地打开一次性餐具，舀了热粥入口，海鲜的鲜美顿时充满味蕾。
这绝对是聂双长这么大吃的最好的一餐了。
这粥，一看就不便宜......
那个女人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心软善良......
他慢慢咀嚼，几乎带着虔诚吞下口中的食物，好像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吃饭不只是填饱肚子，还是味觉的享受。
海鲜粥温热下肚，胃部的不适很快被抚平了。
——只是这粥的包装保温效果未免太好了。
陌生人的善意让他有点不知所措，热粥的温度滚烫，蒸腾上来的水汽都把聂双眼眶熏得通红了。
他也没去管，任由水汽最终从眼眶中跑出，一滴滴汇聚在桌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