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章 岁考(一)

  王晟拜别丁训导,独自一人去馔堂用完餐后,回到号房洗漱一番,复习完功课便躺下。
  他看着四周,神色不明。
  越朝处处充满怪异,一开始还未曾察觉,到了长乐府,差异更加明显。
  小到火柴、序号之类,大到地名官职,更甚者是皇帝的由来与死因。
  火柴虽说是明代便传入中华地界,可相比于火柴,人们更倾向于使用火折子,还有清河镇上那现代叫法的客栈,以及有县令坐镇的清河镇,还有与清代一般叫法的学政……
  如果没有记错,清代才有的这个官职,而在明代,学政在明代一般称为提学官。可若是在清代,怎么会有贾文涛所说的阁老?
  撇开这些事情不说,本朝对商人与参军之人的看法,就与以往不同。
  ……
  王晟闭上眼睛,无人可窥探情绪,此间纷纷扰扰,全在眼前清净。
  翌日清晨,季少淮才从府学外回到号房,这次他依旧带了朝食,同时,也带来了一则消息。
  纵马之人,当夜死于医馆,上吊而亡。
  季少淮回府学,再次拿回了他经常带在身边的扇子。
  此时此刻,他正用着扇子轻点桌面,望着王晟郁闷地说:“捕快围着那间医馆,除却医馆中人,无人可接近那处。
  “可是,半夜医馆中人均在歇息,那人却悄无声息吊死于门内,且门窗紧闭。经仵作检验,是他本人自寻死路并非他人蓄意谋害。”
  “这人经人辨认,还是附近有名的逃犯,在逃数十年,他为何自裁?”
  王晟吃完,将碗筷收拾完毕,回应道:“在逃数年,你我都不知他是否有牵挂,有人以妻儿老母作为威胁,加以钱财,未必不可能。左右被官府抓住都难逃一死,不如自裁了事。”
  季少淮缓了一会儿才说道:“对了,王兄。前阵子你不是一直在找书籍吗?昨日我回去,祖父主动提起你,想来是同意王兄你来府中查阅。”
  王晟闻言立马起身向季少淮行礼道谢。
  季少淮连扇子都未曾放下,立马搀着王晟的手说:“你我不必如此。”
  不候多时,岁考之期悄然而至。
  应考的生员需在前几日便确认参考,由训导报与学官,学官根据参考人数造成统一大小的册子,命令所有生员亲自填写,其填写的内容除却年龄、籍贯、三代、入学与补廪的年月,最重要的是所受奖惩情况。
  例如王晟与季少淮此次因协助官府彻查册子一案,官府虽没有将幕后之人抓捕归案,可是,及时制止了更多学子遭受危害,因而有功而受到嘉奖。
  如果有人因为偷窃、行骗等等遭受惩罚,也需要在册子里注明。
  这本册子在学政行文到时,就要送到岁考考场,而另一本则是由学官自己抄写,将上一次岁考、科考的生员的名次及品行进行评定,与上次岁考出过的题目一齐写上,等学官到临便送上。
  除此之外,长乐府的礼房还要根据参考的生员人数,负责印好试卷。
  本次岁考依旧在老位置,可是,检查的力度与府试相比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  学官与正堂里,拍下三板,有人唱道:“云板三声。”
  二门内击鼓三下,大门外众衙役击掌三声,如此便算做岁考正式入场。
  考生身着便衣,便服,只穿鞋袜,不许穿靴子。考生只需要带笔墨,其余的吃食都由考场发放,其跟随着手持牌匾的书吏依次站立。
  考生根据各府州县的官员点名依次进入大门,由四位武职人员进行搜查,周围亦有六十名带刀武职人员在一旁等候。
  二人同搜一人,三十人为一个批次,如果有人胆敢在此喧闹,带上枷锁,直接送走。
  王晟抬头看了一眼前面被抓走的人,安静的接受古代版安检。
  二门上,亦有府提调官唱名,依次进入二门。二门内,一名学官负责搜查考生,另一名学官负责唱名,学政亦要亲自查看考生信息与本人是否相符,以防买号。
  若由学政亲自检查无误后,号簿需要送到提调官处收纳查封。
  所有考生都进入考场,巡捕官员需要根据册子再次搜查,如果没有发现作弊行为,才能放考生到相应的号房。
  岁考与府试不同的是,考题并非直接刊印在试卷上,衙役发放的只是一张规格大小一致的白纸,需要考生静坐听题,讲考题抄录下来,考完一场,将试卷交给衙役,才能出恭饮茶,且出恭不许两人同出。
  王晟经过层层筛查,终于坐下。
  稍等片刻,大门外的鼓声便穿破屏障向院内传来,衙役依着次序发放试卷。
  王晟将卷子查验过后,只取一张白纸放在自己身前,其余的均用镇石压好。
  “人之所贵者,非良贵也。”
  学官朗读三遍,王晟将题目抄下来,一下子就看见端倪。
  不知道学政是不是观风试中知道了册子那件事情,出了这么有意思的一道题目。
  虽然题目没有提出具体的要求,让人自由展开叙述,王晟还是根据自己的习惯,将这一整句话的意思翻译一遍,再叙述自己的观点。
  这句话出自《孟子·告子章句上》,大概是别人给予的富贵,不是真正的富贵。如果单看这句话,可能从“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移,威武不能屈”破题,进而谈及怎么拒绝,坚守底线。
  可是,这句话的前两句是“欲贵者,人之同心也。人人有贵于己者,弗思矣。”
  大概的寓意是每个人都想追求尊贵、富贵。可是,每个人都有自身难能可贵的东西,只是没有去思考罢了。
  因而,破题不能单单从如何拒绝去说,还要从如何认清自身,实现个人价值层面出发,从而实现“良贵”。
  除却孟子书中提及的赵孟为例,王晟还以司马迁入狱为例,进一步阐述了追求“良贵”,不只是物质层面上的富贵,而是精神层面的富贵。
  王晟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,等放下笔,再次查验一番,不知不觉就到了收卷的时间。

上一章目录+书签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