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9章 规矩

  王晟收拾好自身,慢悠悠地登上季府的马车。
  “晟兄。”
  季少淮正坐在马车上,看见王晟上来,摇着扇子悠闲地喊了一声。
  “季兄。”
  王晟坐好后,侧身颔首道:“多谢。”
  “哎!”
  季少淮伸出左手摆动几下,“晟兄这是做甚,不过顺路而已。而且,你是我好友,怎能不带你?”
  王晟莞尔一笑。
  先前,季少淮便亲自来府学告知自己,同窗相商后,决定择在九月初九,这个黄道吉日设谢师宴。
  王晟在此前便收拾好归家的物件,等着谢师宴结束后,隔日便能归家。
  季少淮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,塞到王晟的怀里,神秘兮兮地说:“王兄,你回去再拆。我过几日再去你的家中寻你,到时再告诉我你的决定。”
  “决定?”
  王晟接过信件,看了一眼无题信件,在季少淮说起这两个字,他便无意识的重复一遍。
  他瞬间心领神会,将信件收入怀中,抬头将目光投向悠闲自得的季少淮。
  “我会考虑的。”
  “就喜欢晟兄这般的人。”
  季少淮也知晓自己瞒不了多久,靠在车上平静地说:“若你能择其书院,那你我还能再当一回同窗,说不准杨子美与孔念温也会同去。沈思之……”
  他停顿了一下,回望王晟,继续说道:“这人,我不清楚。按照道理来说,他应该留在府学,毕竟师承在此。可是,小道消息称,他已取得书院名额,不日将会入学。”
  天启十年建安乡试中,杨子美得了三十六名,孔念温得了第二名,沈思之则是获得第三名。
  “沈思之……”
  王晟对此人的印象不深刻,也不曾花费时间在这人身上。
  “罢了。”
  季少淮自顾自地摇摇头,重新看向王晟,一脸正色说道:“他人之事,也与咱俩无关。晟兄,你可得好好考虑,这是我求了许久才求来的!”
  他特意强调,甚至为此端坐起来。
  王晟嘴角一扯,无奈回应:“季兄的好意,我早已心领,自然会多加考虑。若你担忧,我便这时拆开,稍等便告知你结果。”
  “别!”
  季少淮立即制止,看王晟并无动手的意图,才坐回去,摇着扇子悠闲说道:“左右离入学还有一阵子,你可以慢慢考虑,要做到心领神会,行动配合。”
  王晟正色回应:“那是自然。”
  季少淮看着王晟一本正经回应,反倒不习惯,立即岔开这个话题,讨论起谢师宴。
  “谢师宴置办在城门外,主要还是为了避讳。”
  他压低声量解释道:“往前都是由官府设宴款待举人,现在又有明确的限令,众人自是不敢顶风作案。虽说我们设的是谢师宴,就怕有人别有用心,将我们设宴一事报给官府。”
  “官府还管设宴?”
  王晟问过后,立即反应过来,感慨道:“原是怕结党营私啊!”
  季少淮点点头,解释:“最近几年,京中查此事查得异常的严苛,只要不是家中有喜,便大设宴席,轻则被御史上书弹劾,重则抄家。”
  “好友相聚,允否?”
  “超过十人,便算设宴。”
  王晟这就属实有点摸不着头脑,只能感慨:“或许是事态严峻。”
  “可这般情形,也有人广设宴席。这些规矩,不过规矩我们。”
  季少淮摇着扇子慢声说道:“规矩读书人,规矩文官,不规矩武官武将和内阁。”
  他说完后,又点点头,加上一句:“也不规矩皇宗,只不过这项规矩,毫无实意,宗室凋零。”
  王晟大概能猜到原因,开国皇帝早死,也仅余两个后代在世。
  “这项规矩……”
  王晟说不明其中的缘由,大概是规矩太奇怪了,怪异到无法用言语形容。
  “这项规矩,在圣皇仙逝那年颁布。”
  “不,这不符合,也不利于皇上。”
  王晟随即摇摇头,进一步解释道:“全体武官武将都可以设宴,为何文官单单只有内阁诸位方可?”
  准确来说,这项规定本就不符合统治者的利益。
  他可以颁布一项政策,但是当这项政策只有少部分人得利的时候,就应该想到触及谁的利益,又该引起怎样的斗争。
  对统治者来说,让利给高官贵族,反倒限制底层官员,这不是抓小放大吗?
  况且,要论结党一事,高官贵族的危害更大吧?
  更别说武官武将,就不怕拥兵自重?
  “这项规定,是圣皇仙逝后,由内阁颁布。”
  季少淮摇着扇子,扯着嘴角轻声说道:“说是圣皇在世便吩咐内阁拟定。刚发布也是诸多人都不信此事,可当真的有位五品官员被安以结党的罪名抄家之时,众人却不得不信。因为,再不信,深怕与这人相同,长者身死,幼者发配边疆。”
  “不论其他,若真由圣上吩咐,为何不在在世时颁布?而且,废止了多项规定,本就不差这一项。”
  他用着嘲讽的语气带过颁布时的艰辛,落脚在颁布的合理性上。
  王晟紧接着跟上他的思路,继续往下说:“此事或许有蹊跷。不能单看这项规定颁布对谁不利,要看对谁有利。而且,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圣皇的相关书籍成为禁书,也与此有关。”
  季少淮点点头,却没有继续往下讲,反而勾起嘴角,嘲弄道:“他们将许多事,都安在圣皇身上。朝中众人自也知晓,可抓不到把柄。那时,京中大乱,圣上无权且病重,并未立即登基,而是将登基大礼设在圣皇仙逝的一年后。”
  “整整一年啊!”
  王晟原本低着头,思考方才的消息,听见这事后,瞬间抬头。
  季少淮从一旁,能看见王晟深邃的眼睛,以及双目中蕴含着不明之意。
  一年能行之事,实在太多了。
  王晟不敢往深里想,平静地叙述道:“我没记错的话,那时诗会,已超过集会人数吧?为何杨府从不避讳?”
  单单乙班的人数,就超过十人了,更别说还有甲班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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