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见到小月,草原儿女

  原来是将他们当成了中原来的商人。
  隐身已来不及,花千骨只好也扯着嗓子回:“我们只是路过的!”
  男孩听见了却没走,哼哧哼哧爬到草坡上,近了看清两人的长相瞬间失神,口中一个劲喃喃:
  “天,我居然看见了仙女吗……”
  傻样惹笑了花千骨,她站起身在男孩眼前晃晃手,半弯腰问:
  “你不放羊跑上来做什么?我都说了不是卖茶的。”
  草原上长大的孩子都很皮糙肉厚吗?这一世的小月长得黑,这小孩居然也这么黑,整张脸就眼睛大大的明亮得很,看着居然也挺可爱。
  花千骨觉得自己多半是因为小月看顺眼了。
  小孩本就微红的脸更红了,不自在又傻傻地说:“姐姐,你好温柔啊,比我额吉说话声儿还好听。”
  他长这么大没见过比这位姐姐还好看的人,说话轻声细语的,完全不像他见过的那些女孩那么粗犷,简直太动人了。
  花千骨噗嗤一笑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声音好听,以前总希望自己长好看一些,哪怕只有杀姐姐千分之一的美丽也心满意足了。后来真的长大了,却完全没有心思看自己;这一世复生后,她倒是照过镜子,也许是心境不同吧,倒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。如今被这小孩一夸,她心情竟出奇美丽。
  果然,女人都是爱美的,喜欢别人夸自己,她也不例外。
  男孩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她,忽然说道:“姐姐,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家啊?”
  白子画蹙眉,看了过来。
  花千骨也愣住,脑海中突然冒出“童言无忌”四个大字,她暗骂自己思想太污了,回道:
  “为什么想让我跟你回家?”
  让一个女孩子跟自己回家,这小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,唉,果然是童言童语,想说什么就说了,哪像他们这些大人……自己果然老了啊。
  男孩歪着头,目光落到她的裙子上,嘴角露出腼腆欢喜的笑意:
  “我姐姐特别喜欢中原女孩子穿的长裙子,但我们这儿离中原太远了,往返不方便,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钱,我就想请姐姐和我回去一趟。我额吉做的乳酪还有烤羊腿特别好吃,你吃了绝对还想吃第二次!我让额吉请你们吃饭,你把裙子借给我姐姐穿一天,好不好?”
  怕她不答应,男孩又急急补充道:“我保证不给你弄坏,脏了也绝对会洗,绝对完完整整还给你!求你了姐姐!”
  花千骨万万没想到原因竟是这样,她低头看着身上的裙子,天蚕丝材质,烟青色打底,上身衣领绣着精致的银线,裙摆是荷叶边大摆设计,靠右腿位置用银线勾勒出靠近大腿一点点的半边荷花图案,腰带也是同色丝绸所制,简约大气,舒适得体,透着低调的奢华。
  天蚕丝只有仙界才有,这裙子从何而来已经很明显了。
 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,白子画忽然看了花千骨一眼,好巧不巧花千骨也正看向他,两人目光相遇,他仓皇地转过头。
  花千骨觉得这个孩子挺孝顺的,遇到好东西能记得给自己的姐姐,冲着这个她不想拒绝他,可如果是借身上这件裙子……
  “姐姐身上这件穿暖和了,脱了会着凉,我借另一件给你,好不好?”
  白子画听见了,眼角余光看过去,无意识勾起嘴角。
  男孩想了想,大姐姐说得没错,反正都是中原的裙子,让姐姐穿另一件应该也可以吧?
  他重重点头,特别高兴花千骨居然答应了他。
  “谢谢仙女姐姐!”
  花千骨愉悦地眯着眼,奖励地摸摸他的头:“哇~你嘴好甜喔,我爱听。”
  男孩先去将羊群赶到一块儿,趁着这个时间花千骨转头看白子画,伸出手。
  他问:“要哪件?”
  “哪件都行,只要是在凡间买的。”
  她太了解他了,这个男人墟鼎大得出奇,往常装着各种收集来的法器珍宝,如今则随身带着她的东西。高烧醒后那段时间,每次只要她缺了什么衣服首饰或者小玩意,他总能随手拿出来,这不是全装进墟鼎了是什么?
  反正她现在被拴着哪也去不了,他爱装就装呗,费的又不是她的力,花钱也轮不到她,要也没有。
  白子画看着她,手指一弹,手中瞬间出现一个小包袱,里面装着一些简单的物品和几件裙子,完美贴合了花千骨说的路过人设。
  他单手拎着包袱去和下面的男孩会合,根本没有让花千骨拿的意思。
  乐得清闲。
  男孩在前面吆喝着赶羊,两人慢步走在后面,半个时辰后远远看见了一座搭在平草地上的大毡房。
  “额吉,额格其,我回来了!”远远的,男孩高高举起手中的杆子挥舞,兴奋地跑回家。
  女人四十来岁,长期操持家务和风吹日晒让她的皮肤比同龄人粗糙很多,嘴唇也有些干裂蜕皮,但那双眼睛和男孩一样明亮,笑起来有种温暖人心的力量。
  “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?”
  “我带了客人!额格其一定会惊喜的!”
  女人微微惊讶,才注意到远处又出现了两道人影,一白一青,都是中原人的打扮,长得特别出众,和他们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完全不一样。
  花千骨有些庆幸,这户人家会说他们的话,不然交流都交流不成了。
  男孩将她领到母亲面前,大声说:“额吉,他们是我放羊时遇见的,这个姐姐答应我在家里吃饭,她可以把裙子借给额格其穿!是那种中原女孩子的衣服,特别漂亮柔软那种。额格其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!”
  “你呀,也不提前回来说一下,额吉饭都没做呢。”
  头一次面对这么漂亮水灵的姑娘,跟她们草原女人太一样了,女人激动中稍显局促,摸着男孩的头歉意说:
  “措其就是这么个孩子,凡是总想着他姐姐,姑娘别见怪。”
  花千骨摇头:“他挺好的,很可爱。”
  男孩得意地晃晃头:“看吧额吉!”
  “少卖乖,去喊措玛出来,还有你阿布,我们要为两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做一顿全羊宴,好好款待他们。”
  男孩欢呼一声,高高兴兴地跑了。
  草原人普遍好客,花千骨稍微观察了一会儿就知道了他们口中的称呼都各代表什么。
  额吉是母亲,阿布是父亲,额格其是姐姐,督是弟弟,阿哈是哥哥,额很督是妹妹。而措其一家共五口人,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,他是最小的。
  女人,也就是男孩的母亲叫赛拉姆,丈夫叫措各拔,他们都很热情,不仅为师徒二人准备了纯正的马奶酒,还拿出了许多平时连孩子也不给吃的好吃的,看得趴在门口的措其不停吸溜口水。
  花千骨把他喊过来,推给他盘子:“吃吧。”
  措其很想吃,但阿布说了这都是给客人的,他吃了客人就没得吃了,不行不行,他要忍住。
  将盘子又推回去,他小脸绷着认认真真说:“你们吃吧,这都是招待客人的,我吃了会坏规矩。”
  花千骨也就没再逼他。
  白子画有洁癖,自然不会吃桌上这些全部用手捏用粗糙工艺做出来的东西,男孩倒给他的马奶酒也一口没喝,端端正正盘膝坐着的模样像一樽冰雕,虽然脸上没那么冷,可气质还是让人不敢接近。
  花千骨注意到男孩努力挺直脊背向白子画靠齐的动作,眼中划过一丝笑意。
  没多会儿,毡房帘子被打开,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捏着裙摆紧张地走了进来。她穿着花千骨送的湖蓝色长裙,对襟衣领,束腰大摆,五官算得上小巧清秀,因为长期日晒皮肤偏黄偏黑,长长的头发编成许多小辫披在身后,装饰着羽毛和彩色珠子等物。
  措其瞪大了眼,嘴巴张成鸡蛋大,好一会儿突然挥舞着手跳起:
  “额格其,我就说你穿上一定会很好看的!你还不信,好漂亮啊!!”
  女孩红着脸让他安静,走到花千骨面前蹲下来,真诚地笑了:“谢谢你的裙子,我很喜欢。”
  她小的时候见过中原人来草原经商,当时就喜欢上了中原女孩的服饰,这么多年一直想有一条属于自己的,但他们的根在这里,阿布也说草原风大,他们这些人每天都要骑马放羊,那样的裙子不方便也不实用,她就只能想想。没想到弟弟帮她实现了心愿,真的太开心了也太感谢了。
  花千骨牵起她的手,笑着打量一会儿,说:“这裙子很适合你,穿着吧,不用还了。”
  她给她的是一条新裙子,之前在江城的时候白子画给她买的,一直放着没穿,如今看来,措玛比她更适合穿它。
  措玛愣住,随即摇着头摆手:“不不不,这太贵重了,我穿穿就好的。”
  这裙子面料很好,穿着很舒服,还有很多好看的刺绣和花纹,肯定不便宜的,她们第一次见面,她怎么好意思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呢?太不合适了。
  花千骨却很坚持,为了让措玛放心,她直接拿来包袱打开,指着里面剩余的裙子说:
  “你看,我还有好几件,够穿了。我们第一次来大草原就遇到了措其,又通过他认识了你们,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,裙子就当做纪念吧,安心收着,你开心我也开心。”
  “这……”措玛不好意思了一会儿,点头答应了。
  措其开心得手舞足蹈,一个劲地在措玛面前得瑟,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,如何如何是个好弟弟,措玛如何如何要感谢他之类的话。温暖的毡房内欢声笑语,全是姐弟俩的打闹声。
  饭很快做好了,白子画和花千骨被请出毡房来到旁边的绿草地上,赛拉姆已经铺好了长桌和地毯,上面放着满满一大排草原儿女特有的美味吃食,最中间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烤羊腿羊排,肥厚均匀,大小切块,直接就能用手抓。
  他们刚坐下,措各拔领着一大群人回来了,都是附近处得好的牧民,他想人多些热闹点,让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充分感受草原人的热情。
  牧民们脾气很好,说话爽朗不拘泥,花千骨作为全场最漂亮最引人瞩目的女孩子,被一大群持家的女人和小孩围在中间,问她各种各样有关中原的事情,比如她的发髻是怎么编的,平时怎么保养自己,都喜欢吃什么,喜不喜欢喝马奶酒和青稞酒等等。
  白子画这边则要安静很多,主要他的气场太强了,只是坐在那就没人敢造次。
  不过性格豪放的草原儿女向来不计较这些,只要客人愿意接受他们的款待,喝一口他们亲自酿造的马奶酒,吃一口香喷喷肉香四溢的烤羊肉,就是他们的朋友,对待朋友自然要宽容理解。
  措各拔大笑着来到白子画身前,抱着银壶往他的银碗里斟上了满满一大碗马奶酒:
  “兄弟,喝一口马奶酒吧,这是我们草原独有的酒,味道好,能驱寒。”
  中原寒冬料峭,飞雪漫天,草原上却是七八月的风景,平时温暖如春,可一旦风大了就会让人觉得冷,这时候喝一碗热乎乎奶香十足的马奶酒是最好不过了。
  白子画没动,酒碗忽然被另一只手端走了,花千骨笑着对措各拔说:“他只喝茶不饮酒,我替他吧。”
  马奶酒和手扒肉是草原人最喜欢的饮料食品和待客佳肴,如果他们端来了客人却推推让让,拉拉扯扯,不喝酒不吃肉,则会被认为是看不起主人家和不真诚的表现,偏偏这两样某人是一个不沾。今儿他们是客人,她不想当众下措各拔的面子,惹得大家不愉快。
  措各拔和其他牧民皆是一愣,随后大声一笑,爽朗道:“好,姑娘请!”
  花千骨点头,刚要喝,手腕忽然被人握住,白子画没什么表情地接过酒碗,仰头一饮而尽。
  这干脆爽利的动作看得周围人纷纷拍手叫好。
  措玛和其他几个姐妹来到花千骨身旁,一个个捂嘴偷笑,眼神格外暧昧。
  “花姐姐,白大哥在心疼你呢。”
  “就是,白大哥看着不声不响的,我们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,如今看来感情分明好着。”
  “唉,甜甜的爱情,弄得我都羡慕了。”
  “咦~肉麻。”
  “说什么呢!”花千骨有些尴尬,假装害臊地横了几个女孩一眼,转头坐回去了,却惹得措玛她们追着上来发笑,一个两个忒不正经。
  “花姐姐,白大哥为什么不让你喝马奶酒啊?你不能喝酒吗?”
  “对啊,马奶酒很好喝的,措玛家酿的一点都不醉人,你可以放心喝!”
  “你看,我刚喝了两碗了都没事,不用怕的。”
  倍感头大的花千骨无奈苦笑,很想解释不是酒醉不醉人的问题,而是她酒量真的很不好,前世稍微抿一口忘忧酒就能醉得昏天黑地,睡了三天才醒。刚刚也是鼓足勇气才过去,都做好准备等宴席一散就找个地儿睡觉了,没想到白子画根本没给机会。
  她喝完酒或许是很吓人吧。
  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在聊天吃饭,长桌那头的牧民们潇洒不羁地划拳扳手腕,大口喝酒大口吃肉,气氛热闹非凡,只有被围在中间的白子画格格不入。无论周边怎么喧哗吵闹,他永远都如老僧入定般,偶尔偷看两眼小骨,对方却只顾着和一帮刚认的草原小姐妹说话,连眼角都不曾分他一个。
  心里慢慢升腾起一团火,却无处可泄,生得莫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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