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与我来这地狱

  “骨头骨头!起床啦!太阳晒屁股啦!”
  糖宝的声音在耳边不住回荡,花千骨翻身把她盖住,眼都不睁嘟囔道:
  “别吵,再睡会儿……”
  糖宝挤啊挤,挤啊挤终于从那只白如嫩玉的手下逃出来了,哼哧哼哧喘几口气,又蹦到花千骨脑门上大吼:
  “骨头!起床啦!着火啦!!”
  “什么?!着火了?哪儿着火了!!灭了吗?”
  床上的人嗖一下睁开眼,却因为起得太快把糖宝撞到了地上,小小的虫子在白色地毯里咕噜噜滚了两圈才停下来,爬啊爬,终于揪着比自己还长的毛毛晃晃悠悠站起来。
  她那个无奈啊。
  “骨头,没哪儿着火,我骗你起床才那么说的。”
  花千骨刚要迈出门的脚一下收了回来,揪起她脸黑了大半。
  “好啊糖宝,你居然敢骗我房子着火?胆儿是越来越肥了。”
  糖宝也不挣扎,抱着她的手指爬啊爬,一直爬到手腕上。
  “我也没办法啊,骨头你赖着不起,不用点特殊手段怎么叫得起来你嘛……”
  她说完歪头打量花千骨,很是诧异骨头居然会罕见地赖床到现在,她都起了半个时辰了她还在睡,要不是喝药时间到了她也不至于催骨头这么急。
  “骨头你是不是昨晚又做噩梦了啊?今天居然一反常态睡这么久。”
  噩梦?
  咳咳,她是做了个梦,不过是……
  花千骨轻咳一声把糖宝放到桌上,自己回到床边取了架子上的外套穿上,边系腰带边说:
  “就是躺着舒服,想多躺躺。”
  “是吗?我天天在上面翻来翻去,怎么就没觉得这床有多吸引人。”
  糖宝在上面滚了两圈觉得也就那样嘛,然后飞到妆台上一边伸懒腰一边看花千骨梳发。
  “骨头,你说尊上今儿在干什么呢?你睡到现在才起,尊上早上也没现身,你们俩简直神同步了。早饭还是我让十一做的,他担心药放久了会凉,就用仙力给你温在厨房里了,你待会儿记得去喝。”
  花千骨动作一停,眼带疑惑。
  “十一师兄把药熬好了?”
  “对啊,你每天喝的那些药他都见过,闻味道也闻出来用的是哪些药材了,尊上迟迟不现身,我们想着你得按时喝药,就去药房拿了些药材煮上了。”
  花千骨喔了一声,没跟她说药房里那些药都是白子画放的幌子罢了,真正的药从来都只有他自己熬得出。
  将满头青丝分成三股大的,花千骨提前取了根红发绳放在手边,打算等辫子一编好就立马绑上。
  糖宝原本在看她怎么编发,突然,头上的两根触角一下绷直,目光紧紧落在她修长的玉颈上。
  “骨头!”
  突然的惊叫吓了花千骨一跳,她放下梳子,惊魂未定地戳了下眼睛瞪得大大的糖宝。
  “你突然叫什么啊?吓我一跳知不知道?”
  糖宝躲开她的手努力扭着身子往她脖子看,焦急地催她:
  “骨头你快照镜子!你脖子上起了好多红疹子啊!会不会是什么过敏了?要不我喊十一来给你看看吧,真的好吓人!”
  红疹子?
  她没什么过敏的啊,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起红疹子?
  花千骨不解地看她一眼,为了让糖宝安心还是乖乖倾身往前,把脖子凑到镜子前照了照。结果不看不知道,一看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,整个人腾地热了,内里宛若快被煮熟的大虾子。
  什么啊……这哪是过敏起的红疹子……
  分明是……
  心里把某人骂了几十上百遍,她赶忙拉开抽屉取出化妆用的东西,前前后后忙活了一炷香时间才勉强将痕迹遮完,只要不近看还是不容易被发现的。
  糖宝看着她捣鼓,等歇下来才小心翼翼问:
  “骨头,你都遮了干什么啊?难道它们不是红疹子,而是……”
  想到某个可能,她小嘴越张越大,最后都快张成圆形了。眼里的惊慌不再,取而代之的是超级超级兴奋的光芒,好像一不小心发现了一个惊天宝藏一样。
  咳咳,虽然她现在还只是只小小的虫子,但前世有化为过人形啊,那时候十一也总爱亲她抱她,有次实在没忍住就往她脖子上咬了一口,然后就出现了类似的小红疹。当时都快给她羞死了,要不是逼着十一用法术给她消了,她简直没脸出门。
  骨头脖子上这成片成片的,可比她当时那豌豆大小的一个大得多,深得多,也密得多了,情况有多激烈可想而知……
  想不到啊想不到,平时清冷禁欲又冷若冰雕的尊上私下里疯狂起来居然这么给力……
  喔老天,她快激动死了!
  花千骨见糖宝激动非常地盯着她,满眼都在冒粉红小星星,尴尬得简直快要抠脚趾。
  一把捂上她的眼睛,颇有掩耳盗铃的嫌疑。
  “你看什么看!没见过别人长疹子吗?”
  糖宝才不信她的胡言乱语,张嘴嗷呜一口咬下去,待花千骨吃疼松手后立马目标明确地飞到她肩膀上,扯着宽容的里衣领口快速又猛地往下一拉。
  一眼过去,花千骨僵了。
  糖宝瞪圆眼睛,下一秒鼻血狂喷而出,整只虫像被瞬间抽空力气一样软哒哒往后倒,直掉到地毯的毛毛里还在一个劲傻笑着。
  她就知道。
  尊上啊~
  喔猛男~
  强。
  太强了~
  喔天哪,好羞耻,好色色~
  花千骨抓着衣襟紧闭双眼,羞耻得快要死了,打也打不得,只好蹲下来对毯子上的糖宝磨牙阵阵了好一会儿,然后找了个手掌大的琉璃瓶子把她丢进去。
  “糖宝,你真是越来越疯了,罚你在里面好好给我反思!今天之内都不准吃东西!”
  她说完一把将瓶子倒扣起来,进屋在衣柜里找啊找,终于翻出了一件高领又不会太紧身的裙子。
  出门前,她特意回头看一眼琉璃瓶,没想到瓶子口的红色液体都已经顺着桌沿一丝丝往下流了,可想而知瓶里的某个小色虫胡思乱想得有多起劲,这会儿没准还在傻兮兮捂着脸蛋笑呢。
  花千骨抽了下嘴角,决定再多关她一刻钟。
  真是反了天了,还敢扒她衣服?
  不治一治她,回头就该变成一只真的有色虫子了。
  另一边,厨房里的落十一翘首以盼,就等着糖宝回来后再悄悄喂她吃点肉,没想到糖宝没等来,反倒等来了花千骨把她关瓶子里的坏消息。
  看着花千骨淡定入座,落十一傻眼了。
  吃着清粥小菜的花千骨好像没看到他欲哭无泪的表情,嘴角扬起,笑得人畜无害。
  “糖宝她干了些不太好的事,我决定小小惩罚一下,十一师兄没有意见吧?”
  他又不是糖宝的娘亲,怎么敢有意见啊?
  落十一露出苦笑的表情,违心地摇头了,话语轻飘飘透着屈打成招的可怜感。
  “没有,你关吧,我没事儿。”
  呜呜呜,我的糖宝宝啊……
  花千骨看着他隐忍的小表情,简直快被逗笑了。
  糖宝和十一师兄还真不愧是一对,连委屈巴巴的表情都这么同步,罢了罢了,看在十一师兄这么可怜无助又孤单的份上,她等傍晚就把某个小色虫放出来吧,不然岂不成了棒打鸳鸯的恶毒家长了?
  早饭吃到一半,花千骨看见原本坐在门口神游天外的落十一不知为何唰的一下起身,然后恭恭敬敬朝外面喊了声:
  “见过尊上!”
  她心里瞬间咯噔一声。
  低下头想两口扒完碗里的菜好走人,结果吃得太急,反而呛住了。
  这下两个男人齐齐看了过来。
  落十一只觉得嗖的一阵风刮过,原本离他几步远还站在门外没正式进来的白子画一下子不见了。
  转身一看,
  得,在给千骨拍背。
  “怎么吃得这样急?好好吃又没人与你抢。”
  他边皱眉说着,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,摄来水杯驾轻就熟往花千骨嘴边喂。
  呛得厉害,花千骨的一双眼睛很快变得又红又湿,上睫毛和下睫毛的尾端隐约沾着晶莹莹的泪珠,本就五官浓烈,姿色如画,抬头那一瞬的娇美破碎风情别说正对她的白子画了,就连站一边不知做什么好的落十一都被惊愣住,微张嘴晃神了好几秒。
  白子画冷眸沉下去,脚步一移将人挡了个严严实实。
  回过神后的落十一嘴角一抽,自觉地滚了。
  花千骨待不咳了一把推开白子画,却在离开时又被他抓住手腕用力一带扯了回去。
  她一下恼了,甩不开那手便只好仰着脸瞪他。
  “我饭吃完了,你还要干什么?”
  白子画摇头,一言不发地带着人往药房走,最后端来了一碗黑咕隆咚冒着热气的药汤。
  “喝药,”
  他递过去,里里外外都写着不容拒绝。
  花千骨光闻着那味就感觉极度不适,当下皱紧眉头后退一步。
  “你是不是又往里面加什么苦药了?这么难闻的东西居然要我喝,你自己怎么不试试?!”
  以前的就够苦了,这碗看上去闻起来简直更恐怖,她真喝了会不会把舌头带牙都苦掉?
  白子画蹙了下眉,就在花千骨以为他又要苦口婆心劝她喝下去时,他居然手指一动变出了一小包冰糖,当着她的面丢了进去。
  觉得甜味散开了,他又递过来。
  “现在能喝了吗?”
  花千骨不可思议地看他,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做事不打懒的人居然会往药里放糖,他不是总坚持药效完整吗?
  心里稍有改观,她犹豫一会儿还是将那药接了过来,虽放了糖但味道还是相当难喝,她迫不及待想回去吃点蜜饯缓一下,白子画却又挡住了她。
  皱眉。
  “你又要做什么?”
  再等下去,她舌头都要苦得打卷了。
  他盯着她小兽一样呲呲冒火的双眼嘴唇微动,终是露出一抹清浅的笑,手掌往前伸,在花千骨疑惑的目光中变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食盒。
  “蜜饯吃多了不好,尝尝这个吧。”
  “你又弄了什么?”
  花千骨惊疑不定地看他几眼,抬手打开了盖子,然后愣住了。
  白色带点粘稠,是羹又不完全是羹,还有浓浓奶香味……
  终于认出来。
  “是乳酪?”
  白子画点头,端出来用勺子搅了搅,轻轻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,声音小心又轻柔。
  “尝尝?”
  花千骨一开始被他亲自喂药次数太多,下意识形成了他一送勺子过来就张嘴的习惯,快要含入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现在她能说能动,干什么还要他这么亲密地喂?于是别别扭扭看他一眼,抢过勺子自己吃自己的。
  白子画也不坚持,眼带笑意看着她将乳酪吃了,心下不确定又有点暗暗的期待。
  “味道怎么样?喜欢吗?”
  他昨日晚间看见落十一和糖宝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闹,糖宝玩耍的间隙吐槽了一句凡间没有甜甜的乳酪卖,正好被经过的他听入耳中。回去查资料后得知距这几千里外的牧城有很多人都养牛羊,草场也多,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去了。好在确实有卖的,排了半个时辰队伍才掐点赶了回来。
  他记得当时排队的人中很多都是年轻女子和帮小孩买乳酪的大人,既然都在买都在吃,说明那家的乳酪品质应是可以的,小骨不过十七八岁,应该也和一般女儿家一样爱吃这种酸酸甜甜又带着奶香味的东西吧?
  花千骨咬了咬勺子,心里挣扎究竟要乳酪好呢,还是要面子好呢?可这个乳酪入口柔软湿润,奶香温和,真的好合她胃口,她现在又没有法力不能自己飞出去买,都尝了一口了,要是后面不给吃……
  呃,真的就……嗯,有点痛苦。
  纠结再三,她终是心一狠选了前者。
  乳酪这么好吃她干嘛要放弃?这个人关着她不让跑,她又没有法力和仙身,既不能不吃不喝,还得被逼着每天三顿药,日子都已经这么苦了,她吃他点东西花他点钱又怎么了?
  他自己愿挨,怪不着她。
  嘴里叼着勺子,她大大方方伸手把碗从他手里捧过来,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  连碗端走……看来是很喜欢了……
  白子画失笑摇头,片刻抬起右手将袖子拉开,失神地抚摸着手腕靠内侧的一处。
  指下肌肤干干净净莹白如玉,可他知道,那儿曾有一个痕迹深深,被咬出血的牙印……
  闭上眼,烙印一般在心底执着滚烫地念那两个字,一遍一遍,一声一声。
  疯狂,缱绻。
  小骨……
  *
  回到房间的花千骨又被糖宝逮着追问了,她小小的身子激动地扒紧琉璃瓶,一滑下去就往上爬,爬上去了又吧唧滑下来,来来回回无数次还是一点不累,再厚的瓶身都隔不开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。
  “骨头你就大发慈悲给我说说嘛!到底和尊上和好没,你们做到哪一步了?是不是”
  她吸溜一口口水,一脸暧昧地将最上面两个脚脚对在一起碰了碰,意思不言而喻。
  花千骨看见她那贼兮兮暗喻的动作,脑门上掉下了一排黑线。
  “糖宝,你好歹是个灵虫,能不能思想纯洁一点?”
  糖宝一听不乐意了,撅起嘴巴抗议道:
  “我哪儿不纯洁了?明明是骨头你一身痕迹,脖子上,肩上,背上那么多红艳艳的小梅花,你敢说不是尊上弄的?居然还好意思劝我纯洁……”
  离谱。
  脸微微一红,花千骨眼神飘忽起来,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出反驳的话。
  她这身上的痕迹……就……
  唉,怎么解释呢,总不能说因为一场梦吧?
  她自己也以为是梦来着,结果亲着亲着就不对劲了,特别是两个白子画同时出现在眼前……
  那吓人的阵仗……
  要不是她拉着人跑得快,估摸绝情殿都能被他俩拆了。
  本以为是梦中梦,结果现实告诉她把那个真实存在的白子画抱着啃了,不仅啃了,还上下其手,偏偏他着了魔一样,亲亲咬咬,动手动脚得比她还厉害!
  从露风石到寝殿,从摇椅到寒冰床,她真的……前世今生就没见过那么恐怖的修罗场。
  也不知道梦里那个白子画是怎么找到她以前的寝殿去的,要不是她身上的白子画先发觉不对带着她滚了一圈,下场估计就跟被击得粉碎的大床没两样了。
  而他俩,一个一身风雪衣冠楚楚,一个眼尾发红衣衫不整,甫一对上眼就跟两匹凶狠的狼厮杀到死一样同时发动,拉都拉不住。
  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出她所料,宫殿震晃,风云变色,电闪雷鸣,狂怒激荡的仙力几乎将殿顶都掀翻,要不是有结界挡着,别说长留了,整个仙界都能被那惊骇的阵势引动。
  想不通,梦里的白子画为什么能看得见外来的白子画?明明他只是作为神识存在的啊。
  真的白子画咬破了她的手喝了她的血,能被她这个梦主人看见不足为奇,但梦里的白子画是怎么回事?又或者因为她的血,真的白子画从一个外来神识变成一个具体态的存在了?
  可一个世界怎么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的?
  梦也不能这么搞吧?
  她当时刚刚清醒过来,极度羞愤之下差点扇了身上人一巴掌,然后梦里的白子画就来了,她虽从头到尾没冒头过,但隐约中听见了一声惊天怒吼,类似于梦里的白子画在逼问真的白子画把她弄去了哪儿。
  不出意外,是以为她被某个“妖孽”杀了或者拐了,所以暴怒之下打得那样狠。
  两个修为顶天的男人发了狠地干架,她一个小透明搁结界里观战,这待遇放眼六界也是没谁了。
  花千骨是真没脸再看白子画,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,她摸黑灌了自己两大瓶糖宝私藏的果酒,然后往床上一倒睡了个天昏地暗,一直到被糖宝叫醒,那股羞耻感才消失了个差不多。
  真的,差一点就把自己忘情到坑里去了。
  虽然吧,那感觉并不差,可只要一想到是自己脑子进水了勾的他,然后亲亲抱抱,耳鬓厮磨,直至四肢交缠,忘情迷乱到不知天亮天黑。
  他疯了,她居然也跟着傻掉任他施为……
  花千骨啊花千骨,你要不要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色字上头已久,才轻易被那个叫白子画的男人勾了心魂。
  再晚一步,哪怕那个梦里的白子画再晚来一步,界面铁定就成了另一幅模样,到时她打不打人是一回事,但某人肯定会疯,然后……
  呵~
  前世谈个情说个爱摩严都能气得想把她捏死,要是如今一不小心真把他宝贝师弟那朵高岭之花采了……
  哎哟哟。
  一口一个孽障,不就是他堂堂世尊的风度吗?
  没了白子画那层关系,他摩严算个什么?
  真是尊位坐久了,便以为所有人都怕了他……
  花千骨眼中一闪而逝摄人的冷光,瞬间的冰冷姿态,像极了当年云宫之上无心无爱的女妖神。
  因为琉璃瓶的关系,糖宝眼中的东西都变成了浅绿色,这会儿她看花千骨坐在桌边一动不动,傻傻地发呆着,不由急得直拍瓶子,头顶的触角甩啊甩的,噗呲噗呲冒电火花。
  “骨头,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?我问你和尊上进展到什么程度了,你好歹吭个声啊!”
  还是没反应,她气沉丹田深憋一口气,用尽全力吼出一声:
  “骨头!”
  声音之大震得琉璃瓶都震了震。
  当然,最难受的还是她自己,琉璃瓶里空间封闭,只有瓶底有几个特别小的孔洞用来给她通气,她这么大的一声吼把自己累得直喘气不说,密密麻麻的回音还响得她耳朵都疼了。
  花千骨看过去的时候,糖宝正用脚脚捂着耳朵努力屏蔽回音,一直到瓶子被弹动了下才终于眼睛睁开一条缝,然后惊喜地奔过去,隔着瓶子跟花千骨卖惨。
  “骨头你终于回神了,我喊得嗓子都哑了,想喝水~”
  “想喝水啊?”
  “嗯嗯,喝水喝水!”
  花千骨轻轻挑了下眉,突然伸出中指一屈一弹,毫无准备的糖宝一下被从瓶身上震下去了。
  她摔得眼冒金星,花千骨则笑颜如花。
  “装可怜对我没用,你那些小伎俩我还不知道啊?想趁喝水溜出来,我才不答应,你给我好好在里面待着,表现得好了我再考虑提前放你出来。”
  她说完转身回到桌边坐下,继续一勺一勺品尝她的美味乳酪。
  第一次计划失败,糖宝愁啊,又看见骨头当着她的面吃她爱吃的乳酪,口水瞬间止不住了。
  “骨头,我的好骨头~你行行好,给我尝一勺好不好?就一点点,一口就行,我保证不再问你吻痕的事!”
  花千骨单手撑着下巴转过头去,微笑。
  “给你吃的就不问了?”
  糖宝忙不迭点头。
  “对对对!我就只尝尝,吃了就不问了。”
  “唔,也行吧。”
  糖宝眼睛唰的一亮,还以为下一秒自己就能从瓶子里脱身了,结果花千骨说一半留一半,望着她笑得好不明媚。
  “现在还不能出来喔,等明早,明早我亲自喂你吃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直接生无可恋地一倒。
  明早?
  照骨头这喜欢程度,明早还能有剩的?
  连个奶沫沫都没她份了吧。
  “呜呜呜呜,骨头不爱我了,骨头有了尊上就瞧不上我了。果然啊,香喷喷的女儿哪有帅高高的男人重要,呜呜,错付了,真是错付了……”
  花千骨:“……”
  这是……戏精虫?
  她嘴角一抽,真觉得这一世的糖宝较之前世已完全放飞自我,这一出一出的,她这个亲娘都目不暇接了。
  起身整理好裙摆,往里走。
  “糖宝,你先自个儿唱哈,我困了去睡一会儿,饿了渴了就忍忍,一顿不吃不喝饿不死的渴不死的。”
  糖宝愣了,然后就是假哭变真哭,扯着嗓子大哭大嚎。
  “好你个骨头,你居然真忍心弃我于不顾!你是怎么说得出让我不吃不喝的话的啊?你的良心不会痛吗?我可是你最爱的糖宝宝,你精血化的灵虫,跟你血脉相连的大宝贝,你居然这么对我!哇哇哇,我不活了!这日子谁爱过谁过吧!”
  咦~又开始了又开始了,惹不起惹不起。
  蒙住耳朵,盖好被子,花千骨溜到床上直接开启了四大皆空,六根清净的屏蔽一切模式。
  然后,真的睡着了。
  一觉睡醒已是傍晚,花千骨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来到桌边,本想着糖宝肯定早哭累了,这会儿没准还在瓶子里打着呼噜睡觉,结果提起琉璃瓶一看,哪里有虫子?
  她上看下看,左看右看,万分确定糖宝被人提前救走了。
  至于是谁,再明显不过。
  “罢了,本来就是吓吓她,十一师兄救就救吧。”
  摇摇头,她坐到妆台前开始收拾睡散了的头发,但红发绳刚被拆掉,镜子里忽然出现一双白得要命的手,那手指节修长,骨节分明,白得如玉。
  轻轻一下,那手落到她肩上,一股让人四肢发寒的冷气直往头顶蹿。
  花千骨整个僵了。
  正是傍晚,屋里没用夜明珠,光线越往里越昏暗,尤其是她睡觉的屋子珠帘屏翠,安静得呼吸可闻。这样一只手的凭空出现,几乎让花千骨心跳都停了下来。
  她睁大眼睛往镜子里看,但整个镜面仿佛被刷了一层黑乎乎的漆,除了她的轮廓和那只惨白的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。
  桌子,椅子,屏风,摆件,衣柜……所有应该倒映在镜子里的东西,通通没有……
  她想站起来,却感觉肩上的那双手有千斤之重,脚背顺着脚踝往上仿佛有无数只湿湿黏黏的阴冷的触手缠绕向上,顺着她的小腿不停往上爬……
  不停爬……
  缓缓的,镜面发生扭曲,一个人头的轮廓显现了出来。她明明不想看,可眼睛不受控制地睁着盯着,直到一张血肉模糊,血肉粘连,甚至连完整脸皮都没有的人脸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大,到了最后已经挨到了她的脸边上。
  花千骨没见过那么恶心的脸,哪怕前世霓漫天被竹染折磨,眼眶里伤口里被放进了无数条肉虫都没眼下这张脸恐怖。
  她被吓得几乎窒息,眼看着那血脸在眼前分崩离析,无数黏糊糊腥臭的血液混着不规则的肉块一层一层往下掉。
  湿哒哒的触感降临到她的手上,腿上,整个人仿佛置身最阴冷的冰窖,无数看不见的毒舌吐着猩红的信子在她身边爬行、蠕动,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。
  动了,它们动了,它们在往她身上爬,缠着她的手脚不停收缩,疯狂压迫,疯了一样欲绞断她的骨头。
  痛,前所未有的痛,仿佛千万根钢针同时往她血肉里扎,到处扎,不断扎,一下一下盯着同一个或不同的位置来回深插浅抽,血肉被钉穿,骨头都要被钉碎。
  黑暗包裹住她,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,不能说话,不能视物,不能动弹,连触感都是疼的。
  挣扎,挣不脱,奔逃,逃不掉。
  举目皆暗。
  不知疼了多久,一道非男非女的恐怖声音忽然响在她耳畔,空灵诡异,声声蛊惑,像阴冷的鬼爪抓缠住她,窒息一样。
  “来吧……随我入地狱……来这地狱,来,快来啊……我与你共舞……我是你,你是我,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……最不能分割的啊……快来,来……”
  不,不是的……
  花千骨倒在地上蜷缩着抱紧自己,紧闭双眼,冷汗淋淋,嘴唇都被咬破。
  不,我不去,我不要去!
  地狱不是我的,我从来不在地狱!!
  滚啊,滚啊!为什么来纠缠我?我做错什么了,你是谁?为什么要来纠缠我!我是花千骨,除此之外谁都不是我!你不是我!!
  不准说,不准喊,你不是我最亲密的,不是,不是!!
  闭嘴!闭嘴!!!
  闭嘴啊!
  反抗声被无限放大,一把生锈的匕首渐渐在镜中显现出来,她大大的双眼无神地睁着,看见那森冷的匕首尖一点点往脸上靠近……
  像有人握着匕首的柄,捏紧,高高举起,狠狠落下……
  一瞬间,血光迸溅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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