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悲欢

  九月婚期将近，北威将军府早已张灯结彩，婚书请帖都已备好，虽说是嫁女，娘家的排场却也不亚于夫家。
  皇帝也为赫连信道贺，太后还赏赐了不少珠宝首饰为他女儿添妆。
  有了皇帝和太后带头，往日里同赫连信不亲近的也亲来道喜，不来的也备了贺礼过去。
  忙了一天，赫连故池总算可以歇下了，突然脑子一转，忙问道：“可有给镇远侯府请帖！”
  伺候的小厮应声回道：“咱们府向来和侯府没什么交集，少爷您又同他不和，老爷夫人也就没准备沈府的份。”
  怎么没交集，人家好歹帮了我们不少忙呢！
  玩归玩，闹归闹，这点人情还是要给的。
  “你去备份帖子来，我亲送去。”赫连故池吩咐道。
  “诺。”
  傍晚，用完晚饭，赫连故池带着请帖去了沈府。
  侯府的侍卫瞧见来人是赫连故池，立马招呼人进去。
  “你家侯爷呢？”
  “公子稍坐，大人在沐浴。”
  婢女回完话，便为赫连故池沏起了功夫茶。
  一洗，一落，一冲。
  动作流畅稳当，又不失美观。
  赫连故池见着这茶路新奇：“你们家大人平日里喝茶这么讲究的？”
  婢女却笑了笑：“这泡茶的方法早前就一直流传的，一些勋爵人家闲着无事的时候就爱研究这事。”
  这么说来，是他见识短浅了？
  “这洗杯，落茶，冲茶还能玩出如此花样。”赫连故池感叹道。
  “是了，这操作起来需要一定的功夫，其主要可以用二十四个字概括：白鹤沐浴，乌龙入宫、高山流水、春风拂面、关公巡城和韩信点兵。”
  婢女说的不亦乐乎，赫连故池也是听得津津有味。
  这泡茶的过程是有一番风味，往日里心浮气躁的性子也跟着这盏茶静了下来。
  终于得以一饮。
  赫连故池欲要一口而尽，婢女连忙制止了他。
  “公子，这饮茶也有讲究。”
  赫连故池偏头听她娓娓道来，“一闻其香，二观其色，三再慢饮细咽。”
  跟着婢女说的动作，慢慢入口，味道的确不同，茶香四溢，先苦后甘。
  一盏茶下去，让人提神醒脑。
  赫连故池品着茶，愣是没忍住吟诗一首：“一壶清茶品人生，半卷闲书观古今，春风拂去凡尘事，细雨正好润禅心。”
  随后话锋一转：“你家大人活得很是通透啊。”
  “你倒是很懂。”身后传来清冷低沉的男声。
  见到自家主人出现，在旁伺候的婢女和小厮都默默退下。
  赫连故池转头，挑眉：“呦，这一盏茶的功夫，你便洗好了？”
  沈南初玄衣单薄，墨发倾洒，滴滴水珠顺着发丝滴落。
  “你这样是会着凉的。”赫连故池不顾眼前人是否同意，就拉着他去里屋，抓起拭巾便胡乱地在沈南初头上揉搓。
  沈南初静静地盯着他为自己擦干毛发的样子，眼里漾出笑意。
  他比赫连故池高了一截，擦的时候，很配合得屈身。
  两人凑得很近，沈南初的下巴快抵到他的肩上。
  恍惚间，沈南初觉着他俩的举动如寻常夫妻那样，平淡真切。
  鬼使神差的，沈南初双手揽住他，拥入怀中。
  赫连故池怔住，手中的拭巾掉落在地。
  沈南初一再收紧手臂，似是怕他像一阵雾气散开。
  赫连故池不做挣扎，侧脸贴着他温暖的胸膛，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。
  他们就这么相拥，贪恋彼此的那点温暖。
  良久，沈南初才不舍地放开他。
  赫连故池浑身僵硬，面颊骤然升起一抹红，迅速蔓延至耳根。
  “我……我是来给你请帖的。”
  这才想起了正事，立即从怀中掏出封帖子递给沈南初。
  “过两日就是我阿姐的婚宴，你可得要来？”
  沈南初接过请帖，许久才开口：“过两日是我父母亲的忌日，我就不去了。”
  他低沉的声音传入赫连故池的耳中，像一道惊雷炸响。
  “对，对不起，我不知道。”赫连故池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沉重，不知所措地看向他。
  沈南初揉揉他的头顶，安抚道：“无事，原是我不对，没早告知你。”
  两家悲欢，也不过凑巧。
  若是没遇见过沈南初，他可以开开心心地为阿姐庆贺，如今心里五味杂陈，家人的大喜之日竟是沈南初最悲痛之日。
  “不必为我愧疚难过，本就与你无关。”沈南初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脸颊，“你该为你阿姐高兴才是。”
  赫连故池不自觉地伸手抱住身前的人，垂首静默不语。
  沈南初微愣，随即轻轻按着他的脑袋往肩上靠，手心不停地抚着他的后脑勺延至脊背。
  “你不该为我难过的。”
  沈南初的喉结上下轻滚，他垂下眼，声音低哑至极。
  我不过是深渊泥潭，还为我徒增什么伤感……
  自打再遇见你我便渐渐乱了分寸，忍着想与你形同陌路，也好叫皇帝不把你盯上，奈何就是控制不住地要和你亲近……